且说那信阳候,府邸之中一直都有数个专攻词曲排场,妙趣横生,兼擅生旦的好女子。
加上她们日日在护城河边吊嗓子,也算是这汴京城一绝。既含睼兮又宜笑,子慕予兮盖窈窕。一个个儿的无不袅娜娉婷,肌肤如雪。汴京城中人等,大抵都是敬畏那信阳候镇守边疆数年之久,是以并不介意此等子闲事,一来二去的,倒是也生出了不少旖旎来。只叫人喟叹,那信阳候十分风流,就算是有了些许年岁,也能叫那些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欣欣然为他排舞练曲儿。
前些日子,也不知是哪个舞女走失,叫信阳候好生烦闷,找的更是心力交瘁,却还是没有半点讯息。
那女子留下了一个香包,信阳候思念十分,日日带着那香包,同吃同住同睡,不过就是数日光景,信阳候就有些恹恹,太医来来往往,看过数次有余,偏得没有半点法子。后来都传闻,那乃是相思病。信阳候对那出逃舞女动了真心。其中真真假假,无人可知。
大夫人只得这么一个爹爹靠山,甫一听闻此事,也不管夜幕昏沉,忙不迭地上了马车,往侯府去了。
侯府之中,灯火通明,隐隐听到啜泣之声。
她心里发慌,又是反悲愤,刚走进大厅,见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掩面垂泣。见着是大夫人来了,忙不迭地垂着褦襶,不敢说话,不敢出声。这人厉害有名,哪里敢去招惹一二,一来二去,倒是生出了许多旖旎来。
大夫人见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心里多少有些嫉恨。好在不是在丞相府中,若是如此,必定要叫她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你们好端端的哭什么?真是晦气!”大夫人横眉轻挑,“滚下去,若是再叫我听着哭声,小心自己的性命!”
“是是是!”那些人唯唯诺诺,赶忙退了下去。果然,这人跟信阳候千差万别,信阳候到底还是个有礼之人,只是这位大夫人,却是叫人不敢恭维。
大夫人一路穿花拂柳,又穿过九曲回廊,到了主院。
隐隐听到几声虫鸣,除此之外,寂静的有些可怕。
她颤颤巍巍进了门子。
“大小姐!”
说话的乃是信阳候的老人常孙,也算是看着大夫人长大的了。是以还是依着旧时称呼,唤她一声大小姐。大夫人听了,微微颔首,朝着那人说道:“我爹爹,可还好么?”
常孙摇头。
“这会子,已经是没了半点清醒,叫声侯爷,也不曾理睬!”
大夫人暗道不好,慌慌张张进了门子。
里头一股子的药味,十分浓郁,钻心蚀骨。她闻着了这样的气味,心中发颤,惴惴难安。冲上前去。
“爹爹!”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见他形容憔悴,不复往日英武。大夫人悲从中来,漱漱落下泪来。“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
常孙见着此情此景,也是泪意翻涌升腾,两眼红红。
也不过就是瞬息之间的事儿了。突然之间就倒床不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夫人紧紧地握住了自家爹爹的大掌。里头满是厚茧,这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大夫人心里愈发有些心疼。有生之年,从未对什么人有过怜惜,除了她自己的女儿,也就只有自己的这么一个爹爹了。早就没了亲娘,是信阳候又当爹又当娘。将她拉扯大的,到如今,他却是倒下了。大夫人是从未想过这一日的,如今见了此情此景,更是心中悲恸。紧紧地攥住了那人的大掌,轻声道:“爹爹,爹爹,你醒醒,看看雅兰!”
雅兰,雅兰。
她的闺名,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现如今,她是丞相府上高高在上的大夫人,丞相府上上下下数百人,无一不敬畏,偏得她还是如斯寂寞。可悲可叹。
“爹爹!”她依偎在自家爹爹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头微弱的心跳声,泪流如柱。平生头一遭,如此绝望。毕竟,若是没了自家爹爹,她当真就是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了。“爹爹,若是没有你护佑雅兰,只怕是,雅兰的日子,也就不长远了。睁开眼睛看看雅兰,跟女儿说说话吧!”
常孙看着,心下不忍。打着帘子,径自走了出去。
想到日后种种光景,她浑身发颤。
“雅兰!”那人微微睁开双眼,老态龙钟,看着自家女儿的面容,浅笑盈盈。
“好极,好极,你娘呢?”
“我娘?”大夫人一脸惊骇,她的亲娘,不是数年前就已经殁了么?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这是大事不好了。她双眼发红,朝着那人轻声道:“爹爹,我娘早就没了,难道爹爹忘了不成?”
没了?
他双眼昏黄,好似是到了这人世尽头。看着那落日余晖,又想到了自己当初声名鹊起,得意非凡,骑着高头大马,穿过三街六巷,又想到当初跟自己此生唯一的夫人,穿着喜服,喝合卺酒的场景,愈发欢喜。
“你娘那样美貌,这天下间,无人可以比拟一二。我见着那些女子,跟你娘或是小嘴儿,或是眉眼有些相似,我就欢喜的很,将他们带到了府上。都以为我是狎妓,哪里知道,我这是思人。阿嬛待我极好,与我举案齐眉数年。怪我不够真心,叫她撒手人寰!”
她娘,阿嬛。
大夫人许久未曾听过这么一些事儿了。现如今听着,心中愈发难过。
那信阳候接着说道:“阿嬛走的时候,你不过才两三岁的光景,生的可喜可爱,我本是想着随你娘一同去了便罢,偏得又念着你十分年幼,可怜的很,是以强忍着这么些年。现如今我气数已尽,也算是造化了!”顶点小说
“爹爹!”大夫人泣不成声。“这会子若是爹爹走了,让雅兰如何过活?丞相爷本就是忌惮着爹爹,才待我这样好的,若是爹爹走了,岂不是没了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雅兰,爹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爹爹要去找你娘了!”
阿嬛。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爹爹咽了气。
一时之间悲恸异常,嚎啕大哭。
“不,不要,不要,爹爹,莫要离开雅兰!”
侯府大悲哀。
朝中人等闻讯,都来致哀。毕竟,这信阳候也算得上是个大人物,他这一死,倒是多了许多悲哀来。
皇城寂寂,等那信阳候出殡之日,更是举城齐哀。大夫人彻底失去了主心骨,日日神思恍惚,在信阳候府住了数日有余。
七皇子府。
沈千寻听闻信阳候归天之事,心里倒是十分复杂,没有想象之中的开心,倒是多了几分悲悯来。
真是奇怪。
“就这么没了!”沈千寻苦笑两声。“说起来,那人也算是英雄人物了。这会子听闻他落得如此下场,心里倒是有些不是滋味儿了!若非是大夫人伤了小喜,她也不至于对那人恨之入骨。
“自然没了!”箫元澈不禁有些好笑,看着她脸上并没有多少欢愉神色,走上前,轻声道:“怎么?倒是叫你伤心了?”
“我念着那人倒也是有些好处的,现如今就这么没了,感觉十分奇怪!”她双眼凄迷,看着那人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无奈,“我只想着那人的好处的!”
“不妨事,他现如今已然是个死人了。当初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半功半过,不值得同情。日后大夫人没了此等子屏障,想来在丞相府上的日子,是不会好过了!”
沈千寻听了,眉头轻蹙。
可不是。
那沈枫,乃是个无情无义之人,现如今大夫人后头又没了靠山,日后指不定会如何呢,想想都叫人唏嘘不已。真是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事儿啊,莫要放在心上才是,毕竟是与你我没有半点干系,是也不是?”箫元澈对这些事儿向来都是十分淡漠,朝着沈千寻笑了笑。“前些日子,从夏禾那里得来了几壶花酿酒,一起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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