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人一遭,却是叫胭脂彻底病了。
成日里头恹恹无力,好似是有不胜之状。这真钰坊的丫头们,自从见了红玉之死,愈发怕见得这些姊妹有些什么病痛,况且还是这样好的胭脂。是以日日照顾,不敢怠慢。顶点小说
这日子一晃而过,就到了盂兰节。
每年到了盂兰集福会,他们姊妹都会礼忏设斋,同寻常人家无二,清心寡欲,虔修佛事。
《盂兰盘经》日连从佛言,与农历七月十五置百味五果,供养三宝,以解救其之母于饿鬼道中所受倒悬之苦。是以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是格外重视,往年都是红玉带头,今年没了红玉,只有胭脂做主。偏得胭脂又在病重,他们丫头只觉得分外凄苦,挨个儿哭了半晌。
胭脂早就知晓那些人心思深沉,必定会多想一二,是以挣扎着下了病床,走动走动,反倒是好了些许,面上看,与往常时候,并无二致。
到了七月十五,汴京城中愈发热闹。甫一到了夜里,更是火光熠熠,好生玄妙。
胭脂看着其中华彩,心里欢喜更甚,带着诸位姊妹,开了真钰坊的后门,沿着护城河半蹲而下。
他们一个个儿的施放水灯,因着那水流和缓,加上护城河又是四通八达,随波盈盈,颇堪寓目。这汴京城繁花似锦,又有数条支流环绕汴京城,数条花街柳巷穿插其中,处处可见玉弦歌馆。飞翘檐脚,街道四通八达,日夜相继,市坊不分,非凡热闹。乃是一方齐盛,是为天下翘楚。每年到了盂兰节,这城中盛景,更是人间天上,叫人莫不敢视。
胭脂见着,笑脸盈盈。
寻常男子,大抵都会想着他们这些女子,着实下贱,这一生一世,没有半点乐趣,却不知,他们心里欢喜雀跃之时,简单的很。
“胭脂姐姐,莫要多想,那石明奇,到底没有什么好处!”
“我知晓!”胭脂看着面前的丫头,笑意渐浓,“我哪里是在意那石明奇?对我来说,这一生一世,老死在真钰坊也是好的,当初红玉姐姐还在的时候,时常说起,咱们这些风尘女子,莫要想着从良。这些年来,不论是遇着多好的男子,我都从未想过从良之事,况且还是那石明奇?只是想着我们姊妹身世可怜,又被世人重伤,形容成了浪荡娼妇,着实凄惨,是以病了一阵,着实感激你们,日夜照拂!”
那些姑娘家听着,都是一阵伤感。加上这盂兰节的缘故,都是哭了半晌。
却说那沈千寻,惦记真钰坊诸位姊妹,加上又是过节时候,是以带着新鲜瓜果,来瞧瞧这么一些人来。
箫元澈拉着沈千寻的小手,脸上颇有些责难,“你慢些走,这样慌里慌张,若是摔着了,又算是谁的?”
“你的!”沈千寻笑意渐浓,扑到箫元澈怀里,霸道地凑到箫元澈面颊,“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那安泽安西见了,涨红了面颊。反倒是云欢,格外坦荡,必定是跟随他们家主母一路过来的,哪里不知道这人脾性,像是这样的时候,更是十分寻常,若是那样受之不住,着实窝囊的很。
刚到真钰坊,见着里头只有三三两两的伙计。
沈千寻觉着奇怪,走上前,问道:“姑娘们呢?”:
“在后头放水灯呢!”
还未等沈千寻说话,就见着他们一个个儿的两眼红红,走了出来。
沈千寻见是那胭脂都哭了,忙忙问道:“好端端的,如何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主子来了!”胭脂忙不迭地揩了揩泪,朝着沈千寻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叫主子笑话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倒是与我说说,好端端的哭什么?”
胭脂不愿多说,反倒是那流苏忍不住,凑上前,朝着沈千寻说道:“前些日子来了一个石明奇,那人跟胭脂姐姐在儿时乃是好友,现如今出言不逊,说是要跟胭脂姐姐成婚,叫胭脂姐姐同他做个小妾,姐姐不愿,那人来了,百般羞辱!”
“流苏!”胭脂让流苏退了下去,轻声道:“这也是寻常之事,算不得稀奇!”
“寻常?”沈千寻怒不可揭,骇笑两声。“这算是哪门子寻常?那人这样无礼,亏得你这样忍着受着,不行,若是不给你做主,我咽不下这口子恶气!”
胭脂听了,心中悲恸更甚,又漱漱落下泪来。
:“想来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的悲哀,那些人来了,大抵都是来找乐子的,不像是主子,把我们姊妹当做好女子看待,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也不过就是牲口罢了!”
“胡说!”沈千寻越是听着越是怒不可揭,冷哼一声。“你倒是同我说道说道,那石明奇,到底是谁,我好教训他一顿,叫他日后不敢胡言乱语,这样伤人!”
“主子!”
沈千寻看着这一帮如同芝兰玉树的姑娘们,哪里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过就是误堕风尘,身世可怜。那些人不好生对待倒也罢了,竟然这样出言不逊,恶意中伤,叫她这样伤心。“不妨事,你也莫要畏惧,一切有我,必定叫你一切安稳!只是胭脂,你可曾想着嫁人生子之事么?”
胭脂忙不迭地摇头。
“怎会想着此等子闲事?当初红玉姐姐说的清清楚楚,我们这样的女子,纵使是嫁人从良,也得不到半点敬重,与其是那样寂寂一生,不如这样来的痛快,现如今又遇着了这样好的主子,胭脂哪里还想过什么从良一事?现如今主子在场,胭脂不妨说了,胭脂宁死不从良!”
沈千寻大为震撼,心里对那么一个石明奇,愈发憎恨,一心想着等着那人到场,好生教训一顿才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回府之时,沈千寻犹自不快,一张脸子阴沉沉的,叫人见着就是一阵无奈。
箫元澈好生宽慰,“莫要忧心,既然你决定插手,我必定是要帮着你的!”
“到底是男子无情!”沈千寻冷哼一声,朝着箫元澈瞪了一眼,“那些女子本就身世凄伤,那些人偏得没有半点怜惜之情,这倒也罢了,竟然口出恶言,如此中伤,方才你也见着了,胭脂哭成了泪人儿,说起来,我也只见她在玲珑红玉死了的时候才见着她那样伤心的模样。寻常时候,都是欢天喜地,这会子倒是这样伤心,可见当真是被伤着了!”
“这不论到了何处,都是如此!”箫元澈拍了拍沈千寻的小手,“现如今他们遇着了你,也算是造化了,若是寻常主子,哪里会管此等子闲事?”
沈千寻并不应声,那心里满是悲哀。
那人也不知是有多少好处,比之大家闺秀都要好上许多,不过就是没有矜贵身份加持,就要被人如此羞辱,着实可恼。
“也罢了!”她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惶恐,“也算是够了,我倒是要看看,那石明奇倒是何种人物!竟然这样伤人,若是个厉害人物,到底还有你帮衬着我,是也不是?”
闻言,箫元澈不禁有些好笑。微微颔首,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小手,“是是是,难不成,我还能看着你受委屈了?”
在家不是贫,路上贫杀人。那石明奇可不是汴京城的人,到底是比不得他们的。她眉头紧蹙,接着说道:“石明奇,倒是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想来也不过就是寻常人等,只想着欺诲女子,算是什么好本事,真是为人不齿!”
“莫要动气,这都伤心伤肺多少时候了,等会子在府上好生歇着,我也多派些人手,莫要动气,气大伤身!”
正所谓是,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胭脂等人做此等子行当,哪里是有什么好嫌恶的。凭着自身本事,又不是靠着身子。竟也这样被人厌恶。着实奇怪的很。
她眉头紧蹙,心口发颤,依偎在箫元澈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箫元澈见着,带着几分怜惜,抱着她下了马车,径自往离天津去了。
安泽安西跟在后头,箫元澈将那人安稳放下,慢慢出了门,看着安泽安西道:“去查查石明奇!”
“是!”安西应了一声,瞬息之间没了踪影。
安泽守在一边,朝着箫元澈说道:“主子,西南边陲又有了匪患!”
闻言,箫元澈骇笑两声。
这一次,他倒是要看看,那萧元翊该如何收场。
原本确实是立了头功,那也是欺君罔上,这一次,哪里来的那么好的际遇。真是叫人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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