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不起浪,楚楚知道一定有什么端倪可循,不然毛豆不会多嘴,这个问题可不小,若是范家三舅母有意还好说,若是许禄耍心眼,以老爷子的性子,许禄铁定会下场很惨,因问许禄:“到底怎么回事?”顶点小说
许禄脸红一红,抓耳捞腮的半天才哼哼道:“没什么,范大人有时候会让我去家里吃饭,范夫人便让我教导世泽少爷习字,或是掌着他背书,与竹君小姐说过几句,竹君小姐有时候也做了诗词让我评判,这都是当着世泽少爷,从没私下见过,年前我回乡,小姐让她贴身丫头送了路菜给我,被毛豆瞧见了。”
楚楚不信:“就这些?”
许禄急了眼,举手发誓:“当然就这些,我若隐瞒,叫我这次名落孙山。”
楚楚知道许禄估计有心为之,只没有意去上赶着攀附,忙拉下许禄发誓之手:“呸呸呸,嘴上无毛,说话不牢,不做数。不过,以后再与竹君表妹相处,只谈诗词,若能回避尽量回避,我外公可不是好惹之人,你若惹毛他,他能掐断你的前程,记住了。”
许禄忙回道:“记住了,大姐姐,您一定要相信我,除非范大人主动找我,否则我绝不主动上门去。”
楚楚听出他一语双关,笑而点头:“这话有理,他们若找上你,哪又另当别论,当真找你,且别拒绝,这样也会惹毛老爷子,同样没有好果子,我这外公英明且英明,却是最爱护短之人。”
许禄缩缩脖子傻笑:“知道啦,比老太太还啰嗦,不会当真这般吓人罢。”
“你最好相信。”
楚楚姐弟说着话,外面忠伯来报:“大小姐,老爷来了,是来送二爷的。”
楚楚忙与许禄一起迎了出去,果见许老爹一身毛皮衣衫,圆滚滚地走来,同行的是许老爹的两个小徒弟,两人提着两包东西,许老爹接手递给毛豆往车上送:“这一包里是你娘给你做的一双棉袜棉鞋,你翠姨娘给你做了一身夹袍子,絮了薄薄的丝棉,开春就能穿了,这一包里是你翠姨娘给你准备的油炸兰花豆,炒芝麻花生,卤鸡蛋。”
许禄不想要翠玉的东西,因推辞道:“大姐姐给备齐了春夏秋冬四季衣衫,路菜也准备了不少,
这些东西您拿回去吧,用不上不说,还占地方。”
许老爹的手伸直了僵在半空,硬推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脸色异常难看。
楚楚忙帮着把东西往车上递:“毛豆,站着干什么,快些帮忙整理东西。”
毛豆有些为难,因楚楚收拾得东西的却已经够多了,委实放不下了。
楚楚便亲自动手,把许禄的行李箱子打开,挤了又挤,生生把夹袍子塞了进去,剩下吃食与棉鞋,楚楚把两只鞋子鞋带一系,挂在毛豆脖子上,把吃食放在毛豆怀里:“你们紧着这些先吃。”
许禄这才回身对许老爹作揖道:“请爹爹代为谢谢姨娘。”
许老爹此时脸色放好些,因嘱咐道:“这会子天气冷得很,记得路上晚起早歇,别贪赶路误了投店,每晚要用热水烫脚,既能暖身又能去除疲劳。”
许禄连连点头,许老爹又递上一个小瓷罐:“这是我特意配制的人参益气丹,你每每熬夜亏身子,着丹药每天一早一晚服用,对你大有裨益。”
这次许禄没推辞,接了小瓷罐抱在怀里,深深一鞠躬:“儿子记住了,爹爹自己也要保重,问姨娘好,妹妹好。”
楚楚见他们双双红了眼圈,忙张罗让许禄上车。
许老爹楚楚一路跟车行走,嘱咐些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语。许禄挥手不让楚楚等再送:
“爹爹,大姐姐,您们回吧,我走了。”
楚楚点头嘱咐道:“你一路直奔京城吧,已然晚了。”
许禄挥手:“知道啦,您们快些进去吧,等我的好消息。”
送走了许禄,许老爹眼睛湿润了,对着楚楚感慨不已:“许禄这番出息,全靠丫头教导有方,许福底子也不错,少时也得先生夸奖,说他将来了得,生生让他母亲败坏了。”
楚楚叹气让许老爹进房:“爹爹进屋吧,这里不是说的地方。”
楚楚把许老爹迎进正房厢房,这里楚楚改成了总账放,忠伯寻常在这里处理账务,也是楚楚偶尔会见许家管事庄头的地方。只有楚楚与忠伯有钥匙,房里卫生也是奶娘亲自料理。是个生人勿近的地方。
因做了账房,屋里不能生火,楚楚让人仿北方做了地龙,所以屋子暖烘烘的,做事说话十分舒服。
楚楚约许老爹来,为主是谈许福之事,因为许禄这一科说不得就成了官员了,许福做和尚的却不好听。
许老爹低头喃喃自语:“都是为父无能,连累儿女了。”
楚楚觉得这般自责也没什么用处,因插话道:“过去之事不可追,爹爹无须自责,重要的是眼下,眼下许福的事情要如何办理才好?放任他这样是不行的,有个当和尚的哥哥总会惹人好奇,我本来不愿意理许福的事情,可是许禄似乎很在乎,跟我提了好几次,说许福有所改变,意思是给他一次机会,让她重新做人。爹爹您怎么想?”
许老爹看看楚楚,摇头道:“他能做什么?什么也不会,谁能保证他下山了不会再犯赌瘾呢?他跟我住不方便,跟你住也不行,他一人单家独户更不行,跟他妈去乡下,就更不用提了,他毁就毁在黄氏手里。我的意思,让他老死庙宇最好了,免得这个孽障误人误己。”
“爹爹您现在说这些气话实在于事无补。”
许老爹摇头叹息不已:“为父惭愧呀。”
楚楚知道许老爹对许福是灰心到了极点,看来,许老爹不准备让徐福继承衣钵学医了。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楚楚还是问了句:“许禄的意思,想让徐福学医,继承您的衣钵。”
许老爹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医者父母心,最要慈爱谨慎才是,他那种浮躁性子,纨绔本质,不适合学医,我更怕他品行不端,学会了医药去害人,那可是辱没祖宗了,再说,我也准备把药铺关张,去杭州祭祖。”
楚楚吃惊:“杭州?我们老家是杭州的?”
许老爹点头:“是的,我许家世代行医,到我这一代已经十几代了,我们家啥事都好,就是人丁单薄,到了你爷爷,就更不能谈了,我是你爷爷老来子,他四十八岁上才得了我,那时候你姑姑已经成亲十几年了,孩子都快八岁了。”
楚楚有些张口结舌:“那奶奶多大岁数?”
许老爹笑笑:“我母亲,不是你爷爷原配,我的母亲与你姑姑母亲是亲姐妹,只不过你大祖母居长,我母亲是家里幺女。你姑姑十岁之时,一场瘟疫降临,你大祖母娘家父母双双亡故了,你大祖母回家掩埋父母,又同你爷爷商量,把幼妹接到家里抚养,那幼妹就是我的亲娘,你亲祖母,当时才十三岁,她比你大祖母小了足足十三岁。”
楚楚暗暗郁闷,难道自己亲祖母是小三不成?
许老爹接着说道:“谁知,你大祖母因为身子较弱,因为父母兄长一夜之间统统亡故,娘家自此绝门,郁郁寡欢,拖了三年也去了。咽气之时,他把你姑姑的手交给我母亲,又把我母亲的手交给你爷爷,说了句‘一起过’这才闭了眼,那年我母亲才十六,正好花嫁之年,你姑姑也十三岁了。”
“此后三人相依为命,又过了两年,你爷爷想把你祖母嫁出去,也有许多人上门求亲,可是你祖母一根经,说是姐姐临终托付,不能辜负,你爷爷却觉得比你祖母大了二十岁,不同意娶她入门,你姑姑也不同意,她们的婚事一拖再拖。
“后来你姑姑因为家里无儿,招了你爷爷的大徒弟做了女婿,那年,你姑姑十八,你祖母二十一,这在当时已经是老姑娘了。
这样又过了几年,你祖母守着姐姐遗言一直未嫁,帮忙照顾家务,照顾你爷爷,照顾两个侄孙子。
“你祖母二十六岁那年,你爷爷才给了你祖母一个名分,又过两年就有了我。
我五岁启蒙,启蒙时你爷爷就是教得我认药名,这样到了我十五那年,我已经基本学会了处方,常常跟着你爷爷出诊,谁知医生难治自己的病,我十六岁那年秋下,你爷爷得了疟疾,竟然因此送命。
“我亲眼看着你爷爷生命一点点消失,却不能救治,那种心痛如铰的感觉至今难以忘怀。谁知你祖母想不开,乘我们不备,当夜抹了脖子。
我落地起就锦衣玉食,父母疼爱,一夜之间荡然无存,为父当时那种绝望,那种灰心,是人不能想向。我那时简直就活不下去了,恨不得也抹了脖子跟了去。
只是你姑姑姑父守得紧,我才慢慢恢复些。
我在你爷爷奶奶墓前搭盖茅舍,守墓三年,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后来,你姑姑要给我提亲,我毫无生趣,根本不愿意成亲,与姑姑争辩无果,在成亲的前夜奔逃出门,从此没回过家门,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
楚楚暗叹一声还好,还好,不是小三,也不是谋财。
楚楚暗暗掐算,老爹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十岁,自己又不是他亲骨肉,这也难怪他匆匆续弦了。心里对他的责怪又少了一份。
楚楚端茶递水,一番劝慰,等许老爹稍稍平复才问道:“您毕竟离乡三十年了,也不知姑母他们怎样了,依我说,不要这般匆匆找上门去,先使人打探一番再做道理。”
许老爹点头道:“我原想等你二弟得中,再带了他回乡祭祖,也好让你爷爷奶奶地下安心,看来你说得有些道理,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楚楚被许老爹勾起了八卦心里,想知道他怎么与名门闺秀的母亲搭上线的,因问道:“后来,您怎么,怎么……”
楚楚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问了,许老爹了然点点头,脸上有了一丝莫名的红晕。
“我在江湖上流浪,常常自己采了草药,走街串巷的叫卖,靠做游医得以果腹。直到有一日,我遇到你外祖父,我医好了他军中的士兵与将军之病,得了你外公青眼,他想招我进府做了范府供奉医官,我当时也想找个能够安稳吃饭遮雨的场所,就去了。
我因此认得你母亲玉莲小姐,她美丽聪慧,性格爽朗,笑声像铃铛一般,响亮清越。我看见你母亲玉莲小姐,犹如看见阳光一般明媚。”
许老爹说到此处,忽然打住了,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
楚楚看着许老爹说道玉莲小姐时,那种会心的笑,亮亮的眼,知道许老爹爱他的玉莲小姐,可是玉莲小姐不爱他。
楚楚有些后悔,不该问这些成年旧事,别把许老爹热魔怔了罢,就在楚楚迟疑,要不要叫醒老爹
之时,许老爹忽然自己回魂,笑一笑继续言道:“可惜她在出嫁前期遭遇恶人,被逼入王府,后来王爷死了,你母亲贿赂检验嬷嬷,混出了王府,那时节,她已经有了三月身孕,她去寻找当日的未婚夫,那人已经成亲,你母亲蛰居范府,几欲求死,是我救了她。
后来,你母亲问我敢不敢娶她,我怕你外公不答应,你母亲却说,再嫁由她自己,我喜欢你母亲,我答应了。
当夜,我与你母亲私奔去了口外,依旧做游医走街串户,养活自己与你母亲。后来,我们结识了你义父义母,跟他们搭伴来了宜城定居。”
后来的事情,楚楚基本了解,为防止许老爹想起不愉快之事,楚楚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是许老爹却继续诉说着:“你母亲带了不少财产,我们买了这座小山,建造了这座园子,又在乡下买了土地,余下的款子,你母亲帮着我开了药铺。你母亲聪明贤惠,治家有方,为父真怀念那一段日子,那是我这一生最惬意的日子。”
许老爹自己喝口水,沉默片刻,楚楚以为他不说了,刚要起身说话,谁知许老爹又说上了:“只可惜,你母亲又去了,可见我是个不配有人疼爱之人,你母亲临终告诉我,说她利用了我,对不起我,嘱咐不必为她守孝,只好好待你,终身不要让你知道自己身世,让你永远姓许。这座院子与首饰留给你做嫁妆。我答应了,可是却没做到,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楚楚见许老爹眼里有了泪水,忙递上丝巾:“您别恨我母亲,她是不得以。”
许老爹点头道:“其实这些她纵不说,我也知道,我与那人,一天一地,如何能比。”
楚楚忙安慰道:“在我心里,您比那人好。”
许老爹勉强笑一笑:“谢谢丫头,后来有了你许福许禄两兄弟,我因连连失去亲人,对他们过于骄纵宠溺了些,许福犯错,我也不忍心太过严厉,致使他后来犯下大错,唉,都是我的不是,许福底子不错,是我教子无方,遗祸子孙。”
楚楚至此,也是无话可说了,许老爹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难不成自己还能上赶着责备许老爹不成,何况,许老爹一番述说,楚楚对他充满同情。
能干的老婆不喜欢他,喜欢他的老婆又是个愚昧无知的蠢妇。
楚楚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抓紧了许禄,没让他跟着黄氏堕落,也算是对老爹搭救自己母女的一番补偿了。不然许老爹如今真是暗无天日,怕是永远无颜返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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