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把你觉得合适的书籍在民间发行，并且广兴办学，让百姓们农闲时去多多学习，也可以将其编入藩王们考核的政绩标准内。”
周明睿笑道。
他无比庆幸，还好朱棣很早之前便同意了削藩的改革。
现在，正是用得上这些藩王的时候！
“而且学的东西也并不一定必须是书上的东西。”
周明睿还特意补充道。
“比方说，现在幼儿启蒙读的是《三字经》和《千字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考的又是四书五经和八股文，还都是儒家的经典，您不觉得这有些太过单一？”
“而且，你若想和别的国家讲儒学、讲仁义礼智信，他们却只想讲武力，拿出了大明闻所未闻的武器，大明又该如何应对？拿人命去填吗？”
周明睿的声声质问可谓是如刀子般插得朱棣无法反驳。
甚至找不到任何立场。
苦思冥想之下，朱棣方才找到一点勇气说。
“儒家经典是教化百姓的重要思想，更是民间和朝廷推行数千年的理论，若是抛弃，另立新学，唯恐遭民间反对。”
朱棣尽可能地想要提醒周明睿，不要把万事想的太过简单。
然而收获的却是周明睿明晃晃的大白眼。
“没让你直接另立新学，”周明睿有些嫌弃地说。
“我的意思是，让科举考试的范围和内容变得更加丰富，让只会嘴上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儒家学说的官员们，了解更多的应用知识！”
周明睿没好气地提点着朱棣。
朱棣听后，倒是有些似懂非懂。
就为官而言，儒家经典却是够用，无非就是如何化用的问题。
可听主角的意思，这好像还不够？
至少面对拿着未知武器的敌国，朱棣可不觉得儒家经典能用。
“那您说说，您打算怎么办？”
朱棣直接问道。
“莫不是打算把先前交给瞻基那小子的什么……化学元素周期表，还有太子拿着的世界地图也一并当作考题，并且普及到民间？”
朱棣也仅仅只能猜到这个程度。
但对于周明睿而言，这也已经够了！
“对。”
周明睿满意地点头说。
“确实是这些，但不只是这些！”
“陛下，接下来我就直白点说，若是有所冒犯，您可千万别生气。”
说罢，他还特意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看的朱棣很是不解。
周明睿何出此言？
只要说的在理，他干嘛生气？
可是正当朱棣准备说自己不会生气时，不免想到了先前在密室中险些被气吐血的样子，顿时又有些踌躇。
而周明睿可不关注这些，他直接开始理论。
“首先，之所以广开民智，不仅是为了让百姓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是非对错，让他们自己有判断对错的能力，其次，就是为了让百姓们更加独立、更具创造性！”
“现在大明的民间，下到乡镇一级，除却父母官，便是乡绅和宗族代为管辖，德高望重者充当着裁判者的角色，可是您认为，这当真合适？”
“若是宗族长者或者德高望重者是个正常人，那自然不是问题，可如果是有心压榨别人油水、勾结宗亲组成宗族势力的呢？”
“一旦发展壮大，占山、占地自称为王，还有朝廷什么事？”
那确实没朝廷什么事。
甚至还会成为朝廷的隐患。
朱棣和黄淮近乎同一时间想。
对于在位者——朱棣而言，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陌生。
放眼现在的大明，特别是江南地区，宗族势力最为广泛，乡绅、宗族长者若是滥用权势，当真视大明法度于无物。
为此还产生过不少冤假错案，有段时间甚至让朱棣都为此焦头烂额。
“可若除掉这些人，最有效的办法不就是派军清剿？”
朱棣面上闪过一丝狠厉道。
“朕不信杀不干净，而且铲草除根，还能永绝后患。”m.tj268.com
此言一出，黄淮不由一抖。
他万般庆幸自己还好没跟朱棣一起去见主角，不然这个时候丢脸的可就是自己。
而周明睿却直接无语。
他几欲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在心中感慨，真不愧是自己杀出一条路子的朱棣，路子就是够野、够狠！
“可，宗族势力就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周明睿劝道。
“杀，根本杀不净，因为只要有利益在，这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跨越时间、空间、阶层和行业的势力，终究会重新凝聚在一起，众人倾其所有也只是为宗族这个体系服务，而不是为朝廷、为大明服务。”
“因此，之所以让您开化民智，也是为了打散宗族势力，将他们从团体分化成个人，再将其真正的重心树立在为大明建功立业之上。”
周明睿的声音极为缓慢，节奏匀称，让人听后极为舒适。
就连朱棣原先有些激进的情绪，也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得到平复。
“您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
朱棣抹了把脸说。
“只是，谁又能保证，一定起效？”
“而且您光说开化民智，凭借这些书，当真能起作用？”
到底是被提到了痛处，朱棣说起话来的语气也冲了些。
而周明睿却不以为意。
“其实，所谓广开民智，就是通过鼓励、支持、启发、教育广大民众，使之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学习先进的生产生活经验，学习他人之优长，学习科学道理，学习万事万物演变发展的规律，进而改造国家和社会，是能够实现更好更快发展的一种战略举措。”
“这种策略，能够将百姓们的关注点落在个人的成长上，而非宗族的发展。”
“当然，也少不了大明的发展，唯有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方才有精力去丰富个人的精神世界，宗族势力、不过是人们为了寻求某种依托而组成的团体。”
周明睿饶有兴致地挑眉笑着问。
“而且，您觉得，若是宗族能给的、大明也能给，还不需要挑眉向供奉宗族那样卖力，百姓会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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