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瞎眼太子追爱记 > 8 第 8 章
  话说萧绎,虽然出城亲迎和曦公主,心里却是一直挂着昭佩。按照礼制,夜里需宴请送亲的使臣,萧绎又因昨日里昭佩那句话左右思忖有些不安,便抽了个闲去太后的如意宫,想让太后派个底细人去瞧瞧昭佩。

  待萧绎去如意宫里的时候,竟然看见太上皇萧大白竟也在如意宫。因萧大白整日修道难得一见,略有些吃惊,还是规矩的行礼:“儿见过母后,父皇!”

  萧大白哼了一声道:“今日怎有空来你母亲这里,那些使臣可安顿好了?你与那巴彦公主的婚事出不得一点差池,务必要处处小心才是!”

  方太后急忙打圆场,“绎儿向来勤恳,不会出什么乱子,如今难得来一次,哪有你这样开口就撵人的?绎儿前来,必是有正经事。”

  萧绎红了红脸,道:“回母后,也无甚十分要紧的事,只今日这和曦公主来,昭佩必定心里不爽利,儿今日无法抽身,想请母后指一身边的人,前去宽慰几句。”

  方皇后笑道:“我儿果然是个仔细的。”又想了下道:“本应让冯姑姑去才妥,只绮年与昭佩年岁相当向来交好,想必更能说些体己话,等下便让绮年走一趟便是了。”

  萧绎感激的说:“儿谢过母后!”方皇后道:“何必跟母后那般见外,这段时日不大见昭佩,我这心里头也颇为挂念。”

  萧绎正欲告辞离去,听见萧大白冷声说道:“依着本王的意思,这徐昭佩性子乖张,高太傅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本王不欲理会也多少传到耳朵里,如今这徐昭佩既是闹的满城风雨,不若依了她的意思,具休书便是!”

  萧绎失色道:“父皇,此事是孩儿对不起昭佩,她心里有些愤懑之气也实属平常,还请父皇多多体谅。”

  萧大白下了椅子,踱步道:“此举并非只为你,也为那徐昭佩好,你休了她,她仍是定国公嫡女,郡主封号仍在,本王再要你母后亲自为她选个良婿指婚,怎比不得在这宫里受你这般夹心气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够肥~~明天请假休息一天

  ☆、两美较量

  萧绎听了这话心中似被针刺一般尖锐的疼了一下,但立刻下意识的回道:“儿不愿,昭佩乃是儿结发夫妻,儿定回劝会昭佩回心转意,若无他事,儿告退。”

  萧绎转身离开,没听见萧大白在他身后一声叹息。

  方太后唤过绮年,给她一副出宫的对牌道:“这些日子估计昭佩心里不爽快,你闲暇时多去陪她说说话,原先昭佩爱吃的点心让小厨房多做些带了去。”

  绮年接过对牌,方太后又想了想又追了一句:“给昭佩说,这几日册封的宝册便会与她送去,哀家还能做这个主,让她宽心。”

  第二日绮年带着宫里的点心和太后的传话来到太子府门口,方下轿便正好遇见一个穿了异域服装的娇俏姑娘带了三五个侍从在门房候着。

  恰逢莲蓬皱着眉出来应承,看见绮年也到了,扫了眼那女子向绮年笑了下道:“王女官,今日府里来了贵客,不便接应,不若改日再来?”

  绮年知道和曦公主昨日便到了,心里也估摸到了这姑娘的身份,也含着笑着将点心送过去:“无妨,我改日再来,劳烦姐姐将点心带进去便是了。”略寒暄了几句便上轿离去。

  那女子望着绮年的轿子远去,走到莲蓬跟前用生硬的汉话放低了姿态道:“这位姑娘,那轿子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

  莲蓬笑了笑不回答,垂了眼道:“公主里面请。”

  这和曦公主昨天到了宫里,提前来的使臣便将打听到的宫闱琐事和这几位宫里人的脾性一一说道。那使臣来的时日不短,也使了些银子,务必要让自家主子尽快知晓情况站稳脚跟。

  这和曦公主听说了萧绎跟昭佩的事情,心里便有些不甘。草原之上男子只要够强壮,有足够的牛羊便可以随意养活尽可能多的妻子和孩子。哥哥察尔金虽然不喜女色,但是为了兼并部落和接受战利品,也养了差不多七八位妻子。她们之间各司其职,有负责内务的,有负责牛羊的,有负责照顾孩子的,并没有什么矛盾纠纷。

  来明元之前和曦公主不仅学了这边的语言,哥哥还让那些来巴彦国干活的明元匠人尽可能多的来给她说了一些明元的风土人情,也知道明元这边家里三妻四妾多的是,和曦公主并不以为意。

  直到昨日里和曦公主听使臣说萧绎原先只娶过一位妻子,并且后宫无人。这妻子最近与他似乎闹了些别扭,但萧绎依旧不近女色还处处示好。和曦公主这才震惊到了。

  倘若后宫嫔妃如云,那没什么好怕的,但在有且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和曦顿时如临大敌。因此才有了今日拜访之事。

  昭佩听到门房报说和曦公主求见,心里冷笑了下,顿时有种小三上门逼宫的感觉。但是输人不输阵,昭佩也没什么好怕的,便让莲蓬让她进来。

  初见和曦公主,昭佩便觉得眼前一亮,是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乌黑的秀发梳成无数细细长辫,在发顶挽了一个髻,余下的垂在腰间,发髻上环了一顶金色王冠,上面镶嵌了三颗夜明珠,边沿垂下一圈五彩琉璃珠,在黑色的发间闪耀。身穿紫色锦绣长袍,腰间垂下长长璎珞,脚下穿了一双及膝的黑色皮靴,嘴唇如蔷薇花瓣一般红艳,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是个颇能抓住男人眼光的女子。

  和曦公主今日盛装打扮也是为了一较搞下,上下打量一番昭佩,见昭佩穿的极其简单,发间一朵珊瑚珠花,身着碧衫,脸上绛唇一点,其余半点皆无,且十分清瘦,容貌中上,并无过人颜色,心里松快一些,便学着明元施了一礼道:“和曦见过姐姐“

  昭佩笑的温和无害:“我爹何时给我生的这么个妹妹,我怎么不晓得?"

  和曦咬了下唇,眉间有些怒气,抬起脸来却已换上一副无辜的面孔,“我来之前听说过明元的礼仪,你先入门,当然要尊称一声姐姐。”和曦忽然着双眼道:“妹妹来之前十分紧张,听人说明元乃是礼仪之邦,妹妹特特前来求见,姐姐怎生待客?”

  昭佩笑眯眯的望着和曦道,“既然喊我一声姐姐,妹妹怎那么见外?自坐便是了,何来待客一说?”

  和曦楞在那里,不知道寻屋里哪里好坐下。昭佩见她尴尬暗自笑了下,自顾喝茶也不望她,撑到和曦面色涨红了这才扬眉懒懒的喊了一句:“莲蓬,看座奉茶。”莲蓬端了一张小几过来道:“公主请坐”。

  几番回合和曦不是昭佩的对手,落了下风,和曦招手让随从呈上一物,双手端着恭敬的呈上来道:“妹妹初次登门,给姐姐带来了草原上的礼物,还请姐姐笑纳。”

  莲蓬接过,递到昭佩面前,层层布揭开,竟然是一把匕首。刀鞘便镶宝石,刀柄弧度入手恰好可堪一握。抽刀出鞘,银光顿泄,刀上还刻了血槽。昭佩拿来仔细看了一下,抬手嗖的一下丢出,那匕首恰巧将和曦旁边桌上一梅瓶击碎,瓷瓶乍裂水迸出,溅了些在和曦面上,惊的和曦“啊”的一声尖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莲蓬面不改色的将匕首取了回来再呈给昭佩,昭佩拿着匕首笑道:“失手了,妹妹莫怪,果真是好匕首,多谢妹妹了!”

  和曦本是听闻明元女子柔弱,这才特特寻了这匕首想羞辱昭佩一番,没想自己却吃了这一惊,见昭佩面不改色笑容满面的道谢,心里一股愤恨之气发不出,坐下喝了口茶,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连那粉彩瓷的茶杯都甩在桌上道:“这是什么茶?苦的要死!”

  昭佩道:“六安的瓜片是比不得草原上的奶茶香甜,只这确是你将来夫君的最爱,妹妹还是早些适应才是!”

  和曦眼睛一转又生一计,将那茶杯又寻过来猛了几口道:“多谢姐姐提醒,既然将来咱们姐妹是一家人了,夫君有什么喜好还请姐姐提点,免得妹妹犯错。”

  昭佩看着和曦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心里骂了一句:绿茶!婊。坐正了身子立刻堆了满面笑容道:“妹妹即便是不问,姐姐还是要与你说的,只圣上私~密之事,还是越少人听越好,妹妹摒退左右,姐姐与你细细说来。”

  和曦听了喜出望外,挥手让侍从出去,昭佩看了下莲蓬道:“你也下去罢,把房门关好在门口好好守着。”莲蓬这才有些犹豫一下,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仔细的关好了门。

  昭佩给和曦招手,“妹妹坐的近一些。”和曦欢欢喜喜的和昭佩并排在牡丹雕花床榻上坐着,昭佩拉住和曦的手道:“妹妹刚来许是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我善妒,圣上身边也不添些人,其实不然,我早盼着妹妹早些过门了,这样我也能松快一些。”昭佩眉尖微蹙,叹了口气道。

  和曦见她神色忧愁,也跟着紧张起来,“姐姐何出此言?”

  昭佩小声说道:“你可知太子为何鲜有侍妾,之前也是有过的,只不过不堪□□,忍不过去的便自杀了,还一个,因顶撞圣上,便被弓弦绞杀了。只我是他正妻,这才有三分脸面,但日子实在是难熬啊。”

  和曦小脸吓的煞白道:“姐姐莫不是在说笑?”

  昭佩怒道:“我好心与你讲这些,你怎说我在玩笑?!”说罢眼睛瞄了一下紧闭的门窗,这才小心翼翼的挽起胳膊,又将裙幅扯起,露出雪白的大~腿,伸过去给和曦看:“喏!妹妹自己看,我可有在玩笑?”

  和曦打眼望去,昭佩露出的手臂和大腿上遍布青红紫印,几乎无一处好肉,竟是触目惊心。这伤痕正是前日里两人一番拼死亲密留下的,只和曦不知,更不知萧绎身上更惨,除了青紫还有昭佩划的血痕。面色愈发惨白,方才的三分相信变成了七分。

  颤抖着声音问:“姐姐,这伤是怎么留下的?”

  昭佩收拾好衣服叹了口气苦闷道:“只因圣上的房中癖好异于常人,你也晓得,这瞎了一只眼的人,难免心里有些怪异,下手重了一些也是有的。”接着昭佩轻轻抚上她的肩头道:“等你们大婚之后便晓得了,倒也没什么,妹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以前姐姐心里苦闷没处诉说,妹妹以后常来走动走动,姐姐与你说会子话心里也舒坦一些。”说着还拿出帕子拭了下泪。

  和曦毕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此刻惊慌不知所措,站起来道:“多谢娘娘提点,来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昭佩拉她坐下,“什么娘娘,这里只有咱们姐妹,你来了我高兴,莫回宫里了,我这就让莲蓬传膳,圣上饮食起居还有些许要注意的,我与你慢慢说道说道。”

  和曦慌的挣脱了昭佩的手道:“多谢娘娘赐饭,只我出来久了于礼不合,日后再来叨扰娘娘也不迟!”

  昭佩见留她不住,道:“也罢,只姐姐收了你的礼,也需回一样妹妹带回去。”接着便喊莲蓬进来道:“将那些没做完的棉服都拿来,让和曦公主带回去。”

  待和曦看见地上整齐排着的四大箱子东西有些疑惑:“娘娘,这是何物?”

  昭佩指着那箱子道:“因咱明元与兀布开战,既为明元子民,我便想着尽些绵薄之力,这箱子里装的都是姐姐和府里丫头婆子们给前方士兵缝制的棉服,这些还未完工,妹妹带回去,紧紧手赶出来献给圣上,圣上必定会感念妹妹的贤惠大度,更加宠~爱妹妹的!”

  和曦听到那“宠·爱”两个字心里恨不得将这些棉服一把火烧了,只如今面上还得做出感激之色,咬碎银牙赶紧收了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莲蓬问道:“娘娘是何意?”

  昭佩冷笑了下道:“他便无情我便休,老子不耐烦再缝这些东西了,天下是他萧绎的,不是我徐昭佩的!如今送了心里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对手啊不是对手,昭佩完胜!欧耶~

  ☆、火烧新婚夜

  十月初八,满城张灯结彩绿缎红绸预备两日后萧绎的大婚,门庭冷落的先太子府却迎来宫里来了司礼监的宫人来传旨,赵管家急忙大开中门备了香案请昭佩大妆出来接旨。

  昭佩对萧绎的心如今也冷了,待出来一看,只见一面生的司礼监只带了两个小太监来传旨,悄无声息的送来册封,全然不似宫里正儿八经的抬了一位娘娘。

  昭佩在香案前立定了,也不跪下,冷声道:“天下皆知我本是萧绎明媒正娶的妻,这寻常人家以妾为妻也是要杖责的,想不到万民敬仰的皇家大内也能整出这般没天理人伦的事,这诏书我不接,哪怕宫里说我抗旨不尊我也不接。”

  那司礼监的人来之前便知这趟差事是个刺头,也不顶撞昭佩,笑咪咪的道:“太后和圣上来之前都特特嘱咐小人,后宫之权连着皇后住的来凤阁都备好了,只这名分上暂时委屈娘娘了,日后必会风光大补的。”

  昭佩也不欲他多争辩,柳眉一竖,道:“哪里来的骗子竟然敢在这里招摇撞骗,赵管家,还不速速将此人拿棍棒打出去!”说罢转身离去,回到房里才发现竟是一头冷汗一脸泪。

  莲蓬见状跪下垂泪道:“娘娘本是太上皇和太后三媒六聘钦点的太子妃,如今太子登基娘娘却名分未定,反而让个番邦女子鸠占鹊巢。奴婢心里又怨又恨,如今又遭这番羞辱,奴婢替娘娘不值。”

  昭佩收了泪扶起她道:“我知你对我一片忠心,只不过此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与其去宫里受那些鸟气,倒不如这里自在些。”

  莲蓬道:“这里虽是太子府,如今却似宫里冷宫一般,连下人都快弹压不住,果真都是些势利小人。”

  昭佩悠悠道:“世人皆是如此,人性使然,看开便好,日后若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身契都在我房里妆奁盒子的暗层里锁着,到时候拿去便是良民身份,找个好人家嫁了罢!”

  莲蓬大惊:“奴婢自幼跟着娘娘,若是娘娘有什么意外,奴婢也一头撞到柱子上随了娘娘去!”

  昭佩拍下她道:“胡说什么,我是怕我早晚拗不过被整到宫里去,那种地方去了便难出来,你年岁也不小了,何必跟我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且放心,那和曦公主在我这里讨不到什么好的。”

  转眼到了十月初十,萧绎立后的日子。

  这一日宫里到处都是流金溢彩,喜气洋洋。

  和曦公主在住的西暖阁里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萧绎允她穿着巴彦国的衣服成礼,和曦着了红色织金的袍子外罩天蓝色的比甲,头戴七色宝石做成的毡帽,边上缀满白色狐狸软毛,腰间系着镶嵌了玛瑙、翡翠、珊瑚、珍珠的腰带,足蹬缀了绿松石的三抱靴,葳蕤璀璨熠熠生辉,只这小脸却是胭脂掩不住的煞白。

  奶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嬷嬷,跟着和曦公主千里而来,今日也依着明元的惯例,穿了件紫色深衣,面上笑吟吟的走进来,遣散了屋里人之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小册子给和曦进行婚前启蒙,一番讲说和曦的脸红的似朝霞。

  奶娘见和曦垂头不语,不放心的细细叮嘱:“虽是美丽的草原,也要小心它的泥潭;虽是最俊俏的情郎,也要注意他的心想。我家公主为了巴彦而来,一定要牢牢抓住丈夫的心,不然这一番牺牲便是白费了!”

  和曦自从昭佩那里回来便一直惴惴不安,如今按捺不住扯着奶娘的手道:“奶娘,我能不能不嫁?”

  奶娘叹口气摸了摸和曦的脸安抚道:“公主,我们的先祖为了谋一条出路,当年三千勇士化铁出山,如今公主外嫁也是为了弘我巴彦国威,以扩疆土,圣主几番谋划才为你筹到明元后位,公主怎么能退缩呢?”

  和曦咬了下唇,小声道:“奶娘,前日里我去拜会萧绎之前娶的妻子,那位娘娘道萧绎房中有点......有点特殊的喜好,奶娘,我怕。”和曦忍住羞将心中疑惑道出,说罢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奶娘心里一惊:“公主,此事可有凭据?莫不是那位娘娘故意唬你?”

  和曦道:“起先我也是不信的,只那位娘娘却摒退左右,解了衣裳与我看,身上却到处淤青,那娘娘还拉住我亲切的说,早就盼着我过门了,说......”和曦的眼中涌上泪水,“说眼睛瞎了的人,大都有些特殊的癖好。”

  奶娘此时也有些信了,沉思了一下道:“公主稍等。”

  出门片刻又回来,拿了一包药粉递给和曦道:“此药粉是草原上的醉仙桃花和草乌配成的,公主若是怕,今晚稍稍放一些在酒里,今晚他便没有力气折腾早早睡去,公主便可放心了。”

  和曦将那药收妥在自己腰带里,又问道:“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奶娘,总不能夜夜都用此法?”

  奶娘冷笑:“公主也需长几个心眼,圣上是否真是那种人公主还需亲自一试,世上哪有那么大度愿意与人共享夫君的女子,怕是哪位娘娘诈你。”说罢拍了拍和曦的手:“公主先进点东西,安心等着待嫁便是了。”

  酉时,是钦天监选的天时地利的大吉时刻,和曦公主握着一只苹果上了轿子,绕城半周,去太庙行册封金印大典。

  深秋的酉时,天已经很冷了,白日的光已经渐渐要落下去,正在独自下棋的昭佩听见沿途的鼓乐声,叹了口气,嘱咐莲蓬道,“莲蓬,等下你去小翘那里,把我买的庄送去,桌上还有一封信,一并给小翘带过去,让她明天想着把银子给我兑出来,换成银票好去拿。”

  莲蓬掌起了灯,微黄的烛光里昭佩面色平静,只那小脸却愈发瘦了,想到今天的日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主子虽说不在意,可今日晨起便几乎没进什么东西。只闻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只到底是意难平。

  莲蓬担心昭佩,便出门吩咐元娘好生伺候着,急忙去小翘家里,天色渐晚,只盼着早去早回。

  正在煮饭的小翘见一路奔来的莲蓬有些惊讶,请她进了门,饭也不烧了,关了大门就开始破口大骂萧绎,骂了半响又问小姐可好。

  莲蓬苦笑道:“小姐托你一件事,如今小姐已然不能随意进出了,前些日子在牡丹阁买的庄还请你兑出银子换成银票送去。另外小姐还有一封信要我捎给你。”

  小翘拍着胸脯道:“这点子小事,让小姐放心,我必定会办的妥妥的。”一遍接过昭佩的信,展开看了没几行,脸色已经变了,抬起头看着莲蓬急问道:“你出门的时候,小姐可好?”

  莲蓬道:“今日情绪不佳,但看着还好。”

  小翘骂她:“糊涂!”接着抽出一张纸丢在莲藕身上道:“你看这是什么?”莲蓬和小翘跟着昭佩,都是识字的,只不过看了一眼,便认出是自己的身契,当即脸也变了颜色,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小翘拉着莲蓬,锁了大门便往外跑,“走,咱们赶紧回府看一眼!”莲蓬没看信,见一向不大着调的小翘神色慌乱,停下来扯了她一把问:“你快些说,小姐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小翘大口喘着气道:“小姐让我把身契给你,要我收留你,让你不必再回去了,银子咱们也分了,就这些!我还要问你,小姐到底有没有事!”

  莲蓬心慌的似要跳出来,眼泪唰的一下溢了出来,“昨日小姐还说,若是她去了,让我寻个好人家嫁了,我还担心小姐想不开,小姐安慰我说,怕是顶不住要进宫,难道小姐真的要寻死不成?”

  两人愈想愈怕,担心昭佩支开莲蓬就是要如此。昭佩性子刚烈,萧绎再娶已是恨极,想必要在萧绎大婚之日死给他看,方才快意恩仇。

  两人一路狂奔,却被从太庙受完册封的新皇后回宫的仪仗挡住,还需跪下行礼,愈发觉得心中愤恨难平,又忧心如焚。

  好不容易等大队人马过去,两人离着太子府还有约莫一里,便远远听见人声嘈杂,火光一片。小翘和莲蓬对视一眼心忽的就沉了下去,扯住一路人,连声音都是抖的:“这位小哥,前方何处走水了?”

  那路人擦了把汗,额头都染了不知那里蹭出的灰,“太子府走水了,你说这皇上今日新娶,怎原先的府邸就走水了?火势甚大,两位姑娘莫在前去了。”

  两人脚下一软,追问:“可有人逃出来?”

  那路人摇头只道不知。待两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近前一看,整个街上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吆喝救火的声音。

  偌大的太子府已成一片火海,冲天的烈焰染红了半边天,哪里有个生人逃出?

  觉得两人还不够绝望,太子府的招牌烧着烧着“咚”的一声摔了下来,带着火球滚到两人脚前,然后,整个门房的房梁,轰然倒塌。

  ☆、第58章

  水晶双耳连理瓶里,一双嫣红牡丹并蒂盛放,空气里弥漫着沉水甜香,十月初十,月近圆满,清辉映着牡丹,果真是画好月圆成双夜。芙蓉帐鸳鸯被,成双的石榴静静的卧在百子千孙衾上面。

  萧绎再做新郎,似乎这仪式盛过从前,可在太庙册封之时,心里如千万蝼蚁噬咬,酸痛难言,竟然在仪式完毕后,持新后之手登太庙祭天之时,放开和曦的手只与她并肩而行去了。

  他,终究还是负了昭佩。

  灯下观美人,一杆秤挑开红盖头。和曦微微低着头,红着脸。一刹那间想起和昭佩的成婚之夜,她就那么大喇喇的摘下盖头,望着他,一双眼睛竟那么直直的望到人的心里去。

  和曦据说也是巴彦第一美人,如今看她,果真生得极是妍好,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盛妆之下,眉目间迤逦光耀,肌映晨霞,甜美多汁似新鲜饱满的石榴籽,似乎还带着诱人的清甜气息。

  萧绎叹了口气,端过两杯酒,轻声说道:“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都早些安置了罢。”

  和曦心中大乱,想着如何把那药给萧绎丢进去,便露出甜甜的笑容:“夫君,我有些渴了,能否帮我端杯水?”伸手似无意般接过萧绎手中的酒杯。

  萧绎一愣,没想到这和曦公主竟然大喇喇的指派他干活,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倒了杯水端了过来。

  和曦趁机将藏好的药洒在萧绎的酒杯里,慌乱中洒了些在床榻上,和曦不管不顾的急忙用袖去拂,待萧绎转身之时,已然笑容淡淡似寻常,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急忙将酒杯塞在萧绎手中道:“多谢夫君。”

  萧绎点头不语,只以袖掩面将酒饮了。

  和曦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药效几时发作。但萧绎却在床前的椅凳上坐定了,将袖挽起,露出手臂道:“和曦,我身上发了风疹,怕过给你病,新婚之日若我不在房里,怕与你名声有碍,这几日我便去碧纱橱里休息。”

  和曦望了一眼他的手臂,果真上面起了一些丘疹状的红包包,那手臂却与草原上的男子不同,清瘦却似有力,手指洁白干净,和曦不敢多看,却松了一口气。急忙道:“我是无碍的。你尽管去休息!”

  和曦觉得似乎自己语气急迫了一些,面上有了几分羞赧之色,看了眼萧绎道:“夜里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喊我就是。”

  萧绎只当她小女儿家还是羞涩,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你也早些休息吧。”说罢起身离去,留下淡淡龙延香。

  和曦也不敢像在家里一样放松,又担心萧绎后半夜再上床,只将外衣解了发间头饰拆了干净,便和衣而卧了。

  毕竟是初嫁娇娇女,和曦躺在床上想着萧绎那俊朗清秀的面庞,如孤山晓月之姿,身材挺拔如竹,还有方才露出清瘦有力的手臂,即使带着金色的面具也无损他的容貌,却平添一股神秘禁忌的气质,还有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让和曦怦然心动,甚至隐隐有些希望萧绎能回到榻上用那臂膀拥着她,一想到昭佩满身青紫心里又升起忐忑,几番纠结不能睡去。

  忽然门外传来张和焦急的声音:“圣上容禀,小人有十万火急之事上奏!”

  接着便是门口守卫的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张大人,小的们知道你身份贵重是圣上跟前的人,可这也不能新婚之夜还来搅了圣上的好事啊!张大人你是无碍的,可小的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今日只能得罪了!来人,将张大人请出去!”

  和曦有些吃惊,从床上坐起,透过窗纱依稀可见几个守卫在用力拖着着白日里见过的张大人出去,还用力的掩住他的口鼻。张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终于还是越拖越远了。

  和曦直觉肯定是出了大事了,想了下便汲着鞋子,走到碧纱橱旁,轻声喊道:“萧绎,萧绎,方才有人找你,好像是出事了。”

  萧绎双手交叉在腹前,呼吸均匀睡姿极其安稳,和曦伸手推了推他,“白天见过的那个张大人来寻你,快些醒醒!”用力晃了半天,萧绎“唔”了一声,翻身又睡了过去。

  和曦猛然想起来,自己在酒里给他下了药的,竟隐隐有了些愧疚感。和曦跑到门口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再来,心里想着若真是军国要事必定还会有人再来报的,便怀着心事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寅时,和曦被吵醒了,在床上半坐起一看,碧纱橱里已空无一人,门外立着的身影似乎是萧绎,正在喝问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昨天夜里为何不报!备车,速速前往!”

  萧绎急匆匆的行了几步,又吩咐道:“莫惊扰皇后娘娘,让她好好休息。”和曦顿时心中一甜。

  萧绎走了不过片刻,奶娘便带着几个宫人进来了,眼梢眉底竟是压也压不住的喜色。

  待伺候完和曦梳妆,奶娘吩咐道:“你们几个先下去罢,将早膳传上来。”待屋里无人了,奶娘悄声道:“娘娘,大喜啊!昨天夜里太子府忽然起了大火,皇上之前娶的元配,怕是已然烧死了。”

  和曦想到昨天夜里张大人来寻,顿时陡然一惊,冷声问:“这消息可准?”

  奶娘道:“昨天晚上那火烧透了满城的人都知道了,这宫里就连太后和太上皇都惊动了,绝对不假。娘娘,如此圣上便只有你一个妻,哪怕圣上再难过,过个一年半载心思也就淡了,娘娘如今正值花信年华,对皇上再用些心思,也就能拢过来了!”

  却说萧绎早上听闻这消息,顿时肝胆俱裂心如刀割,和昭佩的往昔种种一幅幅在脑海中闪现。

  她哭、她笑、她蹙眉、她撒娇,她帮他整水利,帮他种新粮,她在城头上盛装垂泪,哭的撕心裂肺的给他说,天下与我何干?我只要你,要你一人,生同衾死同穴。

  愈想便是抑制不住的心痛和想念,萧绎只恨自己不能肋下生双翅,瞬息而至。

  若是早知这般结局,当初该如何?倾天下一战死百万臣民吗?还是不管不顾的与她浪迹天下?

  昔日金碧辉煌的太子府已经烧成灰烬,大火已经灭了,清晨的风里,余烟在断壁残垣中袅袅升起。

  太后竟然也在,看见萧绎便转过头去,竟是一言不发。只不过是一夜之间,似乎太后也多了一些白发,眼底尽是浓浓的哀愁焦灼神色。

  赵琪还在,一夜奔走灭火声音已经嘶哑,双眼通红头发凌乱,衣裳也不知在哪里被火燎了几个洞。

  见到萧绎赵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磕头不止,转眼地上就是一片鲜红,“圣上,昨日夜里后院多处同时起火,那火似泼了桐油一般火势极旺,左支右绌扑救不及,小的失察,愧对圣上的托付,请圣上赐死!”

  萧绎也红了眼,压着嗓子问:“可有伤亡?”

  赵琪道:“火自后院起,前院无一人伤亡。只娘娘和伺候的胡元娘没有逃出来,不知是死是活。小人对不住徐娘娘!小人该死!”

  守了一夜的莲蓬与小翘走了过来,两人眼睛都哭的肿的似核桃嘴唇曝裂,齐齐跪下,莲蓬道:“昨日娘娘将奴婢支开去给小翘送信,谁料那信竟是将奴婢托付给小翘,娘娘在信里还将奴婢的身契一并送出,想必是娘娘早就想好了。奴婢日日近身伺候,娘娘心思有异还未察觉,是奴婢的疏忽,奴婢愿随娘娘前去,免得娘娘一个人在那凄凉之处没人伺候。”

  萧绎声音都有些哽咽,道:“朕不管这些,娘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不到,朕,决不罢休!”

  从寅时一直到午时,京兆尹亲自守着,全体的衙役都出动了,连着大内一队侍卫将太子府后院翻出个底朝天,只在书房处寻到一具尸体,已然烧成焦炭,也不知是昭佩还是胡元娘的,便抬了出来给萧绎过目。

  萧绎见那尸体蜷缩成一团,手中似握着什么物件,便亲自蹲了下去,也不嫌弃腌舎,将那手掰开,竟然是自己当初交给昭佩那一匣子儿时存的物件其中那只碎了半只翅膀的玉蝴蝶!

  萧绎的手猛的开始颤抖起来,嘴唇也抑制不住的哆嗦,浑身的冷汗涔涔冒出,萧绎竟不知昭佩决绝至此,茫然无助的抬眼,正好看见太后一脸渴盼的目光望着萧绎,似要问个结果。

  萧绎的泪涌了出来,声音飘忽似不像自己的,“母后,这正是昭佩。”

  方太后听闻,顿时双眼泪血,双手伸向天,抖着,大喊了一声:“我的儿啊~!”接着便晕了过去。

  萧绎扶住太后,极力让自己稳定一些,“来人,送太后回宫。”

  转头望着赵琪和抱着那炭黑的尸体哭成一团的小翘和莲蓬道:“赵琪,你身为管家却不知府内危机四伏,定是那些下人管束不严才让娘娘有机可乘,葬身火海。只昭佩生前不喜杀戮,你的命,留着给昭佩守灵去罢。”

  赵琪流泪叩首:“小人感念娘娘至深,愿为娘娘护驾守灵,多谢圣上恩典。”

  萧绎又望着莲蓬和小翘道:“小翘已然出嫁,与此事无关,可莲蓬近身侍奉却失察至此,罪不可赦,只你是娘娘陪嫁来的,便将娘娘的衣冠扶灵回南阳,要死要活,但凭国公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秋千过月底,疯狂的报表和单子快把我埋了,几乎是加班完了天天回家熬夜更问,感冒发烧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啊,收藏我把,看在我那么拼的份上。我擦擦擦擦擦鼻涕。

  ☆、兄妹相会

  萧绎新帝登基,方娶新人,便是国丧。

  太子府一场大火烧的西渭城里人人皆知,民间的流言蛮语四处顿起,道是新妇逼死了旧人。又有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亦亲眼看见,皇帝大婚前几天,有个穿了异族服装的女子去过太子府。周围百姓许多都受了昭佩番薯之恩才熬到秋,便将前些日子昭佩与萧绎登城楼同庆不过几日,萧绎便又娶别人拿来说事,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话说那日萧绎回到宫中,失魂落魄,悲痛不能自己,将那日守在宫门口将张和拖出去的几个宫人下令统统打死,辍朝七日,亲手写了圣旨,封定国共之女徐昭佩为嘉惠皇后,举国同哀。

  复朝那日,萧绎又一改日勤俭作风,拿出内库请了道长给要徐昭佩做法事,高仪和礼部几个大臣试图阻拦,萧绎再不顾师徒之谊当庭杖责,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和曦公主成亲第二日便遇见此事,也知形势对自己不妙,听了奶娘的劝韬光养晦,还屡次给萧绎进言早日将昭佩的牌位供奉到太庙。这般贤惠大度也换来萧绎几次称赞。

  方太后回宫之后却缠绵榻上一病不起,萧大白一直忙于国事,萧绎几乎是方皇后一手带大,如今也只能忍了悲痛的心思,每日忙完国事便到方太后跟前侍疾。

  和曦公主如今的皇后为了笼住萧绎的心,已然彻底的做明元的装束,日日到方太后跟前侍疾。

  只方皇后每次都推说不见,让冯姑姑寻了由头打发,之前昭佩在的时候还面上还说的过去,如今方皇后彻底没有心思应付和曦,更是一眼也不能瞧见,与当初由着昭佩百般折腾规矩全无,简直是判若两人。

  西渭城往南走愈见繁华,到了南阳,便与西渭不同,依旧是风送暖香,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生金楼里的门帘被打开,进来一位客。门口的小二唱着喏迎上前去,见了这人一面顿时睁大了眼睛,惊的几乎咬到舌头:“你,你不是铃铛哥么?”

  这客收了手中折扇,嘻嘻一笑丢了几个铜板过去,“年把没见,二条你还记得我?”

  那被称作二条的小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愈发吃惊了:“你难道不是郡主?还活着?”

  铃铛哥跳到桌子上坐着,不耐烦的扣了几下桌面道:“小爷不过是被家里人拘着,去了北方游学,哪里就是那郡主?”

  接着狡黠一笑,从桌上又跳了下来,“定国公的郡主不是死了么?铃铛哥可是好好的活着,哪里来的狗杂碎传言我是那什么劳什子郡主,待我寻到,小爷非得抽他几个金光灿烂的大耳刮子!”

  接着又丢了一锭银子在小儿怀里,“好久没练练了,手痒难捱啊,自己在家摸牌就是自~~摸,哪有十~八~摸~的爽。快些将小爷那几个相好的寻来,开上一庄,今儿我得摸个够!”说着将脖子缩了一下,四处环视寻人,满面猥亵,二条方才还有些怀疑铃铛哥就是成了太子妃的郡主,此时倒是将信将疑了。

  接了那银子一掂,差不多五六两,顿时嘴巴咧到耳朵根去,“铃铛哥,您请好了~!”

  “慢着!”

  铃铛哥一拍他的肩,又递上一个小银元宝和一个布袋子,“二条你在去善兮堂帮我给国公府的二公子送样东西,当初我游学之时他托我办的,给他说,小爷我可是费了老大劲。”

  徐璟明正在善兮堂讲学,待下了课,便见有个眼生的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他走过来,那小厮迎上前去,赔笑作揖道:“二爷,小的是生金楼的伙计,今日楼里来了一位客,让小的给爷送东西来,说是费了老大力气才寻到的。”接着便将那布袋子递了过来。

  徐璟明疑虑顿生,当即拆了那袋子,那小厮却被吓的惊叫起来,“二爷,小的没杀人!小的只是替铃铛哥跑个腿,什么都没做!”

  袋子里正是当初徐璟明在南洋替萧绎寻的义眼。

  徐璟明心中顿时惊疑莫测,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这位小哥莫怕,不过是假的,劳烦你回去给这位爷传个话,说我徐璟明感激不尽,今日夜里在抱朴阁设宴请他喝酒。”说罢拱手告辞而去。

  抱朴阁正是徐璟明的私产,旁的莫讲,只讲格调二字。

  茶必珍品,水必扫露。古琴扬扬,香佩兰芳。一般的富贵人家也是不接待的,今日夜里却是让徐璟明清了场,独自等三更钟漏才听见门口的老管家上来报:“二公子,人来了。”

  徐璟明起身往门口望去,却见昭佩穿了男装,梳了一个抓髻笑嘻嘻的望着他,喊了声:“二哥。”

  徐璟明挥手,老管家便退了下去,将门掩好。徐璟明这才疾步上前,偌大个人眼里竟也隐约有了泪光,“你真是昭佩?”

  徐昭佩点点头,将发髻散下,满头乌发顿时铺散在肩头,露出女儿家的模样,那脸庞因多日奔波却是黑瘦了些,只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

  徐璟明背过身去,拭了下泪,转头连连说了几句:“你没死便好,没死便好。”哽咽了下又问:“那火是你放的?”

  昭佩点头:“萧绎要新娶,我却不愿意与人共侍一夫,他又不肯放写放妻书与我,只能一走了之。我不敢去善兮堂和家里寻你,只得想了这么个法子托人传话。”昭佩想起娘亲,心里又有些觉得惴惴不安:“母亲可好?”

  徐璟明道:“娘亲以为你真的葬身火海,在家日日以泪洗面。”

  昭佩叹气:“真是我不孝了,还望二哥帮我劝劝母亲。”

  徐璟明点头,“你是怎么回来的?”

  昭佩在桌边坐下,摸了桌上一个茶点三口两口塞到嘴里,道:“当然是一路赌回来的,除却盘缠,还剩了百十两银子呢!”

  徐璟明知她虽说的轻松,这一路要隐名埋姓处处避着人,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便高声唤人烧上几道菜送来,不过片刻,松鼠鲈鱼、莼菜汤、蟹酿橙便端上桌。

  昭佩也不与他客气,笑咪咪的谢了二哥便埋头苦吃起来。徐璟明将那菜往昭佩跟前推了推,爱怜的说:“慢些吃。”

  徐璟明想了下问道:“你这身份,西渭和南阳都待不得,可有什么打算?”

  昭佩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徐璟明:“我想去南洋寻大哥!”

  ☆、亲生是谁?

  徐璟明叹气:“大哥如今在甘美兰,此处除了天气酷热颇多蚊虫外倒是个不错的地,只如今南洋那边是雨季,还需得寻个好点的时机出发,如此也好,你在这抱朴阁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待我安排一下。”

  昭佩点头,咽下口中的食物又道:“我这次逃出来,还带着原先投奔我的胡元娘,这姑娘是原先萧绎庄子上的,爹娘都已去世,十分可怜。还在客栈等我,劳烦二哥把她接来罢。我两人走的快,沿途听说莲蓬送我衣冠回来,二哥让娘亲莫要为难莲蓬,毕竟我还是活的好好的嘛,让娘寻个稳妥的人家把她嫁了罢,毕竟莲蓬对我一片忠心,倒是我坑了她一把。”

  徐璟明知昭佩向来心软念旧,应了下便出去差人寻胡元娘。待回到家中,徐璟明问了在徐夫人跟前当差的婆子:“母亲可休息了?”

  那婆子回道:“还不曾,正熬着给小姐抄经书祈福。”

  徐璟明想了一下,便去了佛堂,见徐夫人一灯如豆,年岁大了眼神不好,便皱着眉仔细看着,一笔一划的抄写的甚为仔细,原先白了的双鬓还仔细的傅粉,如今也随着去了,几日给昭佩熬打抄写佛经,老态顿现。徐璟明施了礼开口道:“有件事情孩儿想禀母亲知晓。”

  徐夫人早年大郎徐璟玉左顺门事变替太子惨死,如今又丧一女,风浪经的多了,也能维持面上的神色如常。听璟明的话放下笔,望着他道:“你说。”

  徐璟明道:“孩儿今日得了一消息,阜州码头有孩儿的船队,听闻前些日子有个姑娘长的浑似昭佩,已然乘船南下了。”

  徐夫人神色一凛:“这消息可当真?”

  “当真!”

  徐夫人忍不住拭了下泪道:“你妹妹自小机灵古怪,我就说那火烧的稀奇,怕是即便昭佩活着也不敢来寻我们,许是想南下投奔你大哥。”

  徐璟明道:“孩儿也那么想,只此事不宜声张,过段时间孩儿想亲自去南洋一趟探探虚实。母亲还请不要哀伤过度损了身子,若是妹妹真的活着,知道了想必也自责不已。”

  徐夫人叹息,“莫需你说,我知道轻重,你早些准备去走一趟罢,不然我这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心。”

  徐昭佩第二日得知母亲情绪好转心里也松快了些,便与胡元娘在抱朴阁安心住着,虽出不得门,但日日里摸牌斗蛐蛐,过的好不快活。

  萧绎待昭佩大丧过后渐渐缓过劲来,渐渐觉得此事有疑,为何只寻出一具尸体?听赵琪说没逃出来的还有跟着昭佩的胡元娘,另外为何成亲那晚张和在寝宫前吵闹竟丝毫没有察觉?难道昭佩不是纵火自尽,而是谋杀?

  萧绎想的太出神,就连墨汁滴下来染了奏折都丝毫不察。思量片刻,密召大内侍卫统领沈山,彻查此事。

  自从昭佩出事之后,萧绎便道自己要替昭佩守丧,光明正大的搬到勤政殿旁的侧殿居住,便再也没有进过和曦的宫殿。

  虽说这宫里嫔妃全无,和曦依然能感觉萧绎的冷淡和潜在的危机,更何况太后对她的态度,简直就是让和曦如坐针毡。

  既然和曦打定主意嫁来,便也不是毫无把握,她对太后的不待见表现出了视而不见,按照明元的规矩在方太后处日日晨昏定省。又寻了些宫女一起,亲手将昭佩送她的那些没做完的士兵的棉服都缝制好了。

  这一日里,和曦亲自端了羹汤带着棉服去了勤政殿。

  萧绎听闻皇后娘娘嫁到还是有些意外,抬头见和曦端着青花白瓷的汤碗,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发间赤金的步摇垂在额间,更添了几分俊俏姿色。

  凭良心说,和曦长的的确很不错,虽长在北地但却容貌娇嫩进退得体,看的出在巴彦国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作为一名妻子,哪怕是名义上的,也没有什么能指摘的问题,可萧绎对她着实不能喜欢起来。

  和曦笑容清浅走近,将羹汤轻轻搁在桌上,柔声道:“臣妾并非有意惊扰圣上,只徐姐姐当时与我有托,臣妾日夜赶工不敢懈怠,如今倒是做好了,还请圣上过目。”

  萧绎听到昭佩,心里又是一痛,问道:“所托何事?”

  和曦道:“姐姐当时给北地的士兵缝了些棉服,还未完工便托付与我,幸不辱使命。”

  萧绎急忙走下来问:“棉服何在?”

  几个太监抬上了四个箱子,和曦亲手打开,萧绎翻看一下,正是府里一些积压的布料,跟年年下人缝制的衣服相似,那针脚有的细密有的粗大,想必里面也有昭佩的心血。萧绎慢慢攥住一件袍子,顿时觉得手泽犹存,鼻头又是一酸。

  和曦道:“这衣服也是我跟姐姐的一片心血,姐姐日日挂心圣上,还请圣上将这衣服送往北地,全了姐姐的心愿。”

  萧绎点头:“难为你了。”

  和曦甜甜一笑,“巴彦如今和明元一起抗兀,我又嫁给圣上,都是一家人了,圣上何必客气。”又将那甜汤端起送到萧绎唇边:“这是今日我才学的汤,圣上尝尝。”

  萧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却又不忍心拒绝她,便就这汤羹喝了一口,脑海里却电光火石一般闪出成亲那日,她也是这般端了酒给他喝。

  萧绎心中一凛,顿时觉得那汤羹无味,便推说太甜不喜欢,劝和曦辛苦一天早些休息。和曦倒也识趣,福了一下便袅袅离去了。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愈发的阴冷了,似乎想要下雨的样子,萧绎觉得有些冷,披了件大氅继续批阅奏折,有份齐弢送来的折子,言其到了落梅镇之后,虽诛杀了孙志诚,但孙志诚在落梅镇久了已是根深蒂固,剪除党羽颇费了些气力。如今方才稳定了局面,便将孙志诚之前秘密炼制兵器的草场想重新修整起来,以为国用。

  这倒是个利好消息,落梅镇紧临定州,也算是要塞之地,却此处能炼兵器,倒是一个必争之地,萧绎怔怔想着出神,思虑要不要在紧张的国库中再抽些银子过去,忽然有宫人小碎步跑来跪下道:“圣上恕罪,如意宫的宫人来报,太后方才呕血了!太上皇听闻也赶了过去。”

  萧绎顿时不安起来,起身疾步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早上朕去问安之时瞧着精神头尚好,怎忽然呕血了?太医怎说?”

  来传话的宫人一遍亦步亦趋的跟着萧绎,一遍说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都道如今正值秋冬交际,太后心中积郁已久,胸膈痞闷内停,牵动旧伤,这才引起的呕血。”

  萧绎冷声道:“太医院都是些废物,只说这些病因,治病的方子可有?”

  话语间已经到了如意宫。见门口立着的宫女要禀报,萧绎便伸手制止道:“太后欠安,莫要开口扰了清静,朕自己进去便是。”

  萧绎说着一撩下摆走了进去,屋里没人伺候香也未燃,反倒透出几分药的苦涩气息,让人顿时气闷起来。

  还未行至太后榻前,便听见方太后断断续续的在和萧大白说话。

  “这么多年你冷着我,我知道你是恼我当年把孩子换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本以为她嫁到宫里,也能承欢膝下,再生个一男半女便是我立刻闭眼也没什么遗憾了。”

  说着方太后便剧烈的咳了起来,萧大白瓮声翁气的声音传来。

  “你莫多想了,此事也不能怪你,这都是命,是我那么多年别不过劲来,倒是委屈岚儿你了,如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剩我一个人了。”

  萧绎惊的立在原地,一阵风吹过,殿内垂纱飘拂雁鱼铜灯的烛火明灭不定,映的萧绎的面上阴晴不定,而两人的话还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大白,那孩子多像你,我记得你那时还未起兵zaofan的时候,也是十赌九赢,赚了些不少买兵器的钱,绎儿虽不是我生的,但也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说他们和和美美的过多好?如今我这心疼的啊,夜夜醒来都听见那孩子喊我娘,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忽然殿门口传来小宫婢的声音:“启禀太后,药已经熬好了。”

  萧大白和方太后齐齐扭头,看见萧绎面沉如水,立在那里不知道多久。

  两人惊骇万分,方太后强撑着在榻上坐了起来,出声唤他:“绎儿。”

  萧绎头也不回的喝道:“下去!”

  那宫婢也有眼色,略一福身端着药飞快的退下了。

  萧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垂下的发被风拂起,广袖玄服神色凄楚,几步路似走了千山万水。终于,他在方太后的床前立定,重重跪下,“母后方才说的可真?昭佩是不是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方太后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说起,哽咽的应了一声:“是!”

  萧绎抬起头,望着两人,声音嘶哑的问:“孩儿想问一句,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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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狸猫换太子

  方太后拿帕掩住口,无声的啜泣起来,萧大白垂头不语。

  昭佩自破格封为郡主,入宫以来太后那无视宫规的百般纵容与宠爱,萧大白自小对他的冷漠轻忽,困扰萧绎那么多年的疑惑,此刻如同有把钥匙,咔的一声打开了,真相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涌过来,铺天盖地的湮没了他,几乎不能呼吸。

  萧绎抬起头,“徐家,定国公才是我亲生父母,对吗?”

  方皇后哽咽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萧绎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不能呼吸。

  他喊了那么多年母后父皇竟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他们亲生的,帝国正儿八经的帝姬昭佩,却已经香消玉殒了,而他,一个换来的孩子,浑浑噩噩的活了那么多年,还登上了大宝。

  萧绎膝行向前,固执的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换跟昭佩换掉?为什么是我?”

  方皇后情绪几番波折已然泣不成声。萧大白起身道:“毕竟你喊了那么多年的母后,她也待你不薄,莫再逼迫她,我来告诉你。”

  萧大白踱了几步,走的朱红的窗棂前,夜色淡然如水,微冷的风湃在萧大白的面上,他吐了口气,将十八年前的宫闱秘事,以一种最不愿意接受的方式,缓缓道来。

  “我成亲以后多年无子,遍寻汤药依然徒劳无功。后来我起兵zaofan,也担心孩子成了拖累,便把汤药也停了,谁料这时我妻子却有了身孕,因急行军动了胎气,孩子早早落地没有活成,而我妻却落下毛病,多年未再有孕。等我登了大宝,也立了几个妃子,依然子嗣艰难,就在此时,我妻却有了身孕,我自是狂喜万分,等到产下之后,却发现是一女婴,如此江山总要有人来继,听闻定国公夫人也于皇后同一天生产,诞下一男婴,便让人抱到宫里,偷偷将两个孩子换了。定国公不敢声张,这才辞官归隐,这么多年,我亦没有孩子,皇后守着长大成人。本想着娶了昭佩进门,便也是一家人圆满了,谁料造化弄人,昭佩她,唉......”

  萧大白语气渐渐低沉,唯一一点骨血竟然早早殒命,白发人送黑发人怎生悲哀无奈,只这无奈还不能与人诉说,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真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萧大白望着萧绎:“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那么多年皇后亲自教养你,从不假手他人,你若有怨,只需怨我便是,她,还是你的娘!”

  萧绎垂下眉眼,“孩儿谁也不怨。父皇母后早些休息,孩儿先退下了。”

  萧绎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寝宫,脑子里满满都是萧大白最后一句话:她,还是你的娘!

  萧绎失魂落魄的走出如意宫,便见沈山静静立在门口候着,见了萧绎拱手道:“启禀圣上,所查之事臣已寻到线索。”

  “讲!”

  “臣细细察看了圣上成亲那日的饮食酒水,又将婚房查验一番,在床榻接缝处,发现了酥玉的粉末,酥玉这种药乃是用醉仙桃花和草乌等秘制而成,功效类似蒙汗药。”沈山见萧绎不语,俯首道:“圣上若无吩咐,臣告退。”

  沈山说话点到为止,不揣测,亦不下结论,萧绎却顿时明白过来,心中顿时对和曦升起无限厌恶,要不是她一定要嫁到明元,昭佩怎会想不开纵火?如今他娶也娶了,新婚之夜竟然给他下药!如此将性命都要由她摆布么?

  萧绎不知如何回的寝宫,进了宫门便坐在桌前,灯也未点,只觉得心中无限酸楚疲累不堪。有宫婢在门口轻声来报:“圣上,皇后娘娘来送夜宵。”

  萧绎顿时觉得无限恶心,抬手抓起桌上的青瓷牡丹缠枝的茶杯用力向门口掷去,恶狠狠的吼道:“滚!让她滚!朕一辈子都不要见到她!”

  那宫婢躲闪不及,被那茶杯砸在额头,顿时流出血来,吓的瑟瑟发抖,不知如何应对。一只素手搭上她的肩,道:“你下去罢!”

  宫婢扭头,见是皇后娘娘,便行了礼捂着额头退下了。萧绎见和曦闲庭信步的进了寝宫,点了灯,端过随侍的宫人手中的杯盏搁在萧绎面前道:“圣上,这是臣妾特意用墨鱼骨煮的粥,清润补身最是适合做夜宵了,还请圣上一试。”

  萧绎厉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和曦不恼,今日着了一月白色的对襟比甲,腰间系了杏色纱裙,眉间花钿一朵,灯下脸庞泛着玉瓷一般的亮光,她迎上前,柔声道:“圣上忘了,今日是十五,圣上既然不来,臣妾只有主动来寻了。”

  萧绎此刻连面上之情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冷笑道:“不去便是厌倦你,你何必厚着脸皮凑上前来?要知道,朕一点都不喜欢你!”

  和曦抬起头,依旧是温婉的表情,答道:“臣妾知道,皇上心里装的是徐姐姐!可天底下几个夫妻是靠着喜欢和感情过日子?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我,但是初一十五中宫伴驾,这是规矩,臣妾既然是皇后,便也只能依着规矩行事,还望圣上体谅!”

  萧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狠狠的直视和曦继续恶心她道,“既然知道规矩,为何新婚之夜便给我下蒙汗药~!你是急不可耐的想侍奉我,还是想在宫里守身如玉?”

  和曦听闻此事暴露心中凛然一惊,却子啊电光火石间想到应对之法,和曦抬起头毫不示弱的回望过去,两眼忽闪一脸懵懂:“臣妾成亲前去探望徐姐姐,徐姐姐将药给我,说圣上需药力助兴才能行房,把药给了臣妾,让臣妾把药悄悄放在酒杯里,切莫让陛下龙威不振失了颜面,臣妾实在不知那是蒙汗药啊!”

  萧绎暴怒,将和曦一把摁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你说朕龙威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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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行

  萧绎暴怒,将和曦一把摁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你说朕龙威不振?!”

  和曦在床榻上微微的颤抖,如受了惊吓的白鸽,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却也知道机不可失,哥哥破费了一番心力让她嫁过来,不是为了顶个皇后的名头在宫里坐冷板凳的。

  和曦一咬牙,露出轻浅而柔软的笑,态度却不改温柔谦恭却又撩拨了几句,“臣妾不敢。臣妾又没有试过......。”话音未落,萧绎便狠狠的扑了上来。

  萧绎只觉得今日承受的事情太多,身下的妻子新婚之夜下药,自己的身世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皇族血脉,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却天人永隔。悲愤、难过、失望和无所适从的绝望如一根根编织在一起的绳索,紧紧的绞杀了他的理智,这诸般情绪呼啸着,想要寻一个出口。

  萧绎伸手抚上她的~胸,一样的娇小柔软,腰肢却是更加的有力,萧绎不管不顾的几下扯了她的衣服,将和曦从床榻上扯起来,一把扫开书桌上的铺好的洒金宣纸,狠狠的把和曦丢了上去。

  和曦心里充满细碎的紧张,想起当初昭佩说过的话,那亲切又似乎带着调侃的笑浮现在眼前,就连昭佩眼里隐约带着的不屑都历历在目,但是不管萧绎是不是真的有难言之癖,她也无路可退了,巴彦国能争取到的更多权益,子嗣的巴彦血统,她要,她都得要。当下便把心一横,伸出玉臂搂住萧绎的脖颈,闭上眼睛朱唇微启柔声呢喃,“皇上......。”

  萧绎伸手在衣摆处摸了进去,用力一拉,杏色纱裙顿时飘落在地,一双玉~~腿光洁袖长,莹白如玉。萧绎用力将她衣襟一扯,露出婉约袖长的脖颈和青葱抹胸,灯下观之,无一不诱人之极。

  萧绎语气冰冷,隐隐带了恨意,“既然你不愿意与朕相敬如宾,三番两次来招惹朕,那也休怪朕不客气!皇后是么?朕偏不愿意在龙床之上收用你,那就在桌上方便朕行事!”

  说罢萧绎便用力吻上和曦,将她唇边咬出一缕鲜血,似乎这样情绪才能稍有缓解,和曦疼痛难忍,愈发觉得昭佩的话许是对的,萧绎撩开衣摆,放出胯~下~活~物,便欲入巷,却在勾起和曦的右腿之时,无意将桌上一只木匣子扫在地上。

  那镂空贴金钿的木匣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叮叮当当滚了几下,跌成几瓣。

  萧绎扫了一眼,顿时浑身的热血全都冷了下去,□□的□□也随之软了。

  跌碎的并非他物,而是当时在死去的昭佩手中取出的半只玉蝴蝶,已然彻底的面目全非了。

  萧绎放开和曦,双手抖着跪在地上,将那玉蝴蝶碎片一片一片的拾到木匣中。对自己方才的举动悔恨万分,难道昭佩在怪我么?怪我占了她的名分,怪我没几日便忘了当初的誓言,怪我她才去世几天我便另拥新欢?就连临死留的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的不留给我了。

  和曦见萧绎忽然放开她,一脸悲伤凝重,虽不解可也不愿意就那么放弃,便蹲着身子想要帮着萧绎去捡,口中轻声道:“臣妾来,圣上仔细伤到手。”

  萧绎一把推开她,口中吐出一个字:“滚!”

  和曦到这般境地却被萧绎推开,又被冷言相对,鼓起的几分勇气都变成的羞臊之意,噙着泪小声的问道:“圣上为何这般待我?”

  萧绎将那跌碎的玉蝴蝶收拾好,起身立定了,望着和曦道:“朕感念巴彦雪中送炭施以援手,但巴彦要求的,朕都做到了,要能工巧匠,朕送了过去,要朕立你为后,朕便做了那不恩不义之人,抛结发夫妻与不顾,立你为后,朕亲手逼死了昭佩。朕想着,与你做一对宫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就够了,可你,新婚之夜给朕下药,还推到昭佩身上,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要封号,朕给,你要朕的心,便是下辈子都不能了!”

  说罢抱着匣子拂袖而去,和曦在地上泪水涟涟,“皇上,成亲那晚张大人来寻你,臣妾真的有喊你啊皇上!”萧绎的背影却是越行越远了。

  话说昭佩在南阳城住了约莫月余,几乎要长蘑菇了,期间也做铃铛哥出去赌了两把,却被二哥立马找人寻了回来厉声呵斥。再者,莲蓬扶衣冠回乡,昭佩忍不住跑到外面茶楼包了顶层临街,一边喝茶磕瓜子一边看满城丢纸钱哭声不断接灵回乡,看到浑身素白大孝瘦脱形的莲蓬,昭佩心里顿时生出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最后看完吊唁三日办完自个的葬礼才算了事。

  夜深人静之时昭佩也会想起萧绎,不知他是否还能记得自己,若是知道自己还活着,会不会判个欺君之罪真的砍了自己头?还是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自己痛哭一场?昭佩想着想着一个人也能一阵甜蜜一阵忧伤。

  办完葬礼不久,二哥便过来寻她说这几日便可启程了,这一去自己怕是再也故土难回。世情薄,人情误,人成各,今非昨,萧绎,那个曾经待她温柔如水的男子,也终于离着越来越远了。昭佩夜里点了三柱香,一愿父母身体安康,二愿此行平平安安,三愿萧绎妻贤子孝,儿孙满堂。

  埠州码头吃水极深且交通便利,去往南洋的船只来往都在这里停泊,虽然是夜里依旧是灯火辉煌人声嘈杂,码头上到处充斥着海水混合着海里干货的气息,诸多美味的海底极珍、珠贝宝石,都通过这里源源不断的供往明元各处。

  具做了男装打扮的昭佩和元娘一起在此处悄无声息的辞别了徐璟明登上前往甘美兰的船只。昭佩在登船之前朝着国公府的方向三叩首,又给徐璟明郑重的施了一礼,徐璟明急忙伸手去扶,昭佩却正色道:“我以一己之私纵火逃难,险些祸及家人,承蒙二哥照拂,此后亦不能承欢父母膝下,只能劳烦二哥替我尽孝,种种恩情昭佩铭记在心,就此一别怕是今后相见也难,二哥切莫推辞!”言毕兄妹二人具是泪水涟涟。

  眼瞅着那艘刻着靖远两个字的船只越走越远了,徐璟明才怅然若失。

  徐璟明为了掩饰昭佩的身份,这船上依着出海的惯例,装了不少茶叶丝绸。又因担心昭佩在海上要漂泊近月余,便也寻了一个仔细经验老道的四十岁上下的孙嬷嬷给昭佩做饭食,又在船上装了不少的书籍供昭佩消遣解闷,常用的药材之类更是塞的满满当当,不可不谓煞费苦心。

  刚开始几日昭佩和元娘都觉得新鲜有趣,昭佩上一世去过海边没几次,更不论第一次见过大海的元娘。两日还寻了船夫要了鱼竿,傍晚泊下船的时候便去钓鱼,只昭佩向来耐心有限,反倒元娘自幼在农庄里长大,钓的还多些,只那些鱼元娘却是从未见过,经常大呼小叫一番看个半天,然后统统送去给孙嬷嬷煮了吃。

  如此约莫行了十多天,除了些小风小浪有些颠簸大多数还好,谁料一日夜里却是骤然变天起了大风,白日里波光粼粼海鸟飞翔的大海顿时变的如怪兽一般凶劣,虽然船夫尽力去寻了避风港,但却依旧是海风呼啸着卷了海浪铺天盖地而来,又兼夜里涨潮,那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甲板早已湿透,桅杆在风中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听了让人愈发毛骨悚然。

  昭佩住的船舱里桌椅板凳摇晃不定,桌上摆的茶具全都跌碎在地上,有经验的孙嬷嬷跌跌撞撞的摸过来,将两人绑在床榻上,因那床腿与船连着还算稳当,孙嬷嬷道这般绑着还能好受一些。

  昭佩与元娘两个人早已经被浪颠簸的晕头晕脑,极力相扶持在一起,被孙嬷嬷绑起来之后略好受了些,怎奈一阵大风吹来,咣当一声将船舱的窗吹开,浪花携着海水的咸腥气从窗中扑了过来,昭佩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国庆的原因,收藏总上不去,啊!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看文爽起来,记住我叫叶良辰,收藏我吧!么么哒

  ☆、孩子

  元娘也有些经受不住,吐了几口之后虽颠簸的有些头晕,整个人略舒服了些,只昭佩却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胆汁都要呕出的节奏,面上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元娘急的直呼孙嬷嬷进来,孙嬷嬷见状也吃了一惊,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吐的一塌糊涂,当即让昭佩半躺在床上,重新绑了一下,拿了生姜敷在昭佩的肚脐之上。

  昭佩已然吐的毫无力气,任凭两人合力摆弄,又是一阵大风浪过来,固定在桌上的烛台也翻滚到了地上,熄了,屋内一片漆黑,孙嬷嬷也不敢再走了,也靠在床榻边上守着。元娘见昭佩这番半昏迷的样子又担心又怕,急的泪都流了出来,握住昭佩的手,一叠声的唤她,昭佩吐得浑身酸软也无力应她,最后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昭佩醒来的时候,已是风平浪静,昨夜的狼藉都被收拾的利利索索,吹坏的窗也修好了,重新黏了竹青色的窗纱,阳光自纱窗透过来,在屋里映照出金色的光。

  做书童打扮的元娘端了一碗粥推门走了进来,见昭佩醒了急忙把粥放在桌上,三步并做两步到床榻前惊喜的说道:“公子醒了!再不醒我便让船家寻个码头找大夫看看呢!可是觉得哪里不爽?”

  昭佩扶着元娘的手坐起来笑道:“这里离着陆地甚远,哪里好寻什么码头?我怎么就那么脆弱了,不过是昨夜风浪太大晕船而已。”

  元娘服侍昭佩穿好衣服道:“公子躺了一夜,不若道外面透透气,这船舱里还是有些气闷,还有几个小菜,我先去给公子端上了,这两日也不能吃太油腻的,需好好养养肠胃才是。”

  昭佩洗漱完毕便去甲板上溜达,大海已经放晴,一轮红日在海平面上喷薄而出,映出海面点点金鳞波光闪耀,偶有几只鱼儿跃出水面,溅出点点细碎浪花。

  昭佩走了几圈觉得胸中抑郁之气已去了泰半,便回房去吃饭。桌上除方才的粳米粥又摆了一碟子酸笋和用油煎的酥脆的小虾,蒸的热热的饼还冒着热气。

  这长途行船也无甚新鲜蔬菜,各色小咸菜都装的满满当当,海里行船小鱼小虾都是当个零食来吃,这小虾尤其是昭佩所爱之物,远甚鱼蟹。这孙嬷嬷见昭佩昨日吐的厉害便特意上了酸笋调下胃口,又捡了昭佩最爱的肥嫩的小虾子,在酒里醉了一下早上煎的金黄,却是费了些心思准备这餐饭食。

  昭佩见状顿时食欲大开。先是就这粳米吃了酸笋和饼子,不知为何平日里吃的寻常的酸笋昭佩今日觉得格外清爽,吃完口颊留香。连吃了两碗粳米粥之后,昭佩夹了一箸小虾,这虾在口里嚼了没几下,顿时哇的一声,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元娘急忙端茶给昭佩漱口,又抚着昭佩胸口顺气,昭佩却依然连着吐了几口,将早上刚吃的又吐干净了才算了事。

  此时风平浪静无甚颠簸并不似晕船,元娘重新收拾干净之后担心饭食准备的不妥便去寻孙嬷嬷。

  这孙嬷嬷是徐璟明寻来的稳妥之人,知昭佩底细的。听了元娘的话皱了皱眉,见四下无人小声道:“这饭都是老奴我早上刚刚烧的,断不会不新鲜,听你讲郡主吃了那酸笋和粳米没事,那酸笋还多吃了不少,但是见了荤腥气却耐受不住......”。

  孙嬷嬷招手唤元娘侧耳过来道:“老奴问你,郡主这月身上可来了月事?”

  元娘顿时如五雷轰顶,仔细一想,自西渭一路奔波到南阳,又在南阳城躲了那许久,昭佩的确没有来过月事。

  见元娘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孙嬷嬷叹气,“老奴猜测,许是郡主有了身子。”接着孙嬷嬷重新净了手,将粳米粥又重新淘煮,不敢再上荤腥,只捡了腌萝卜、酸笋、雪里蕻几样清口的小菜装碟,吩咐元娘道:“此事还需停靠码头寻个郎中来瞧瞧才妥当,此时只能让郡主能多吃点便多吃点,本来这船上颠簸的就厉害,头几个月最是不稳,你还得小心看好郡主才是。”

  元娘重新取了饭食回船舱,也不多言,立在那里一直盯着昭佩,见她这次吃的津津有味没有再吐略放了下心,极力劝说昭佩再多吃一些。

  这几日元娘寸步不离昭佩,昭佩不明就里只觉得好生奇怪。孙嬷嬷饮食却是十分作难,鱼虾本是孕妇滋补之物,这船上尤为不缺,此时却一点都不敢让昭佩见到,最多用些鸡蛋了事,好容易捱了五日,等船夫说前方有浦霞镇,镇子不大不小东西也算齐全,可以在那码头上停靠一日,两人具是常舒一口气。

  因要请郎中,元娘也不敢隐瞒,便把猜测给昭佩说了,劝说昭佩避开船上的人一同到镇上医馆问个脉。

  昭佩想到自己两月没见的月事,也如元娘一般有如雷击,任由元娘与她换了女装带了帷帽,上岸雇了一顶软轿一路打听着去镇上最大的医馆安和堂去了。

  孙嬷嬷今日便是极力买些新鲜菜蔬,又见竟然有北方的苹蔢果,也不管价钱翻了三倍,这东西脆爽多汁又能储藏,挑拣了大半篮子让人送到船上去。担心昭佩不能见鱼腥,便买了些瘦些的猪肉,杀了两只鸡一并都带到船上。又担心孕妇随时害饿,去镇上最贵的点心铺子买了各色点心约莫十斤,零零总总,大半日都有店家陆陆续续的往船上送吃食。

  那猪肉用浓盐水腌了,放大半个月都没关系,鸡肉只能吃个新鲜。茶叶仔细磨碎了和在面里做成茶酥,清口又顶饿。孙嬷嬷采买完了回船便大肆蒸煮烹饪,务必要将昭佩养的圆胖圆胖。

  换了女装打扮的两人寻了这浦霞镇上安和堂,请了个专看妇女病的姓郑的大夫号脉,那郑大夫略一诊脉,便收了手笑着道:“这位夫人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这身孕约莫有了两月余,只初期胎还是不甚稳定,需小心谨慎为上。”

  元娘听了郑大夫一番话,这时间也能对的上,当下便取了十两银要重谢,并请郑大夫开些安胎的药。这小镇的人却是淳朴,郑大夫按规矩只留了一两诊金,嘱咐道:“夫人虽然月份虽浅,这怀相却还算稳当,安胎药也不需用了,枸杞猪肚、山药乌鸡汤可以用一些,等下我写给夫人便是。若是呕吐的厉害,乃是胃气不和所致,可以用砂仁糯米熬粥喝。”

  一直到元娘扶着昭佩上轿回船,昭佩还如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了身孕。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昭佩曾多么渴望给萧绎生个孩子,她日思夜想,为此甘心喝了那么多的药和徐夫人的秘方,他却迟迟不肯来。等到下决心离开他的父亲,只身浪迹天涯,在这茫茫大海航行之际,最危险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候,他却到来了。

  算了算日子,也就是那一日萧绎即将新娶之前两人疯狂才留下的纪念。昭佩抚摸了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这里有个小小生命,如此也好,她曾经那么轰轰烈烈的爱过他,也许上天不忍她一个人颠沛流离孤苦终老,在最悲伤和绝望的时候,留给一个念想。这是将会是属于昭佩自己,最为甜蜜和忧伤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带球跑~~昭佩威武~~~

  ☆、羊皮书

  上船之前,徐璟明给那些船夫说昭佩的身份是入了些许银子入伙的朋友,徐昭佩也一直是男装示人,如今得知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小崽子,虽说月份小也瞧不出啥,昭佩还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只有一早一晚在甲板上散步,其余时间缩在船舱里呆着不愿意出去,寻些书消遣时光,原先偶尔还与元娘耍一把投壶也不敢再玩了,动作太大怕伤了胎气。

  遥远的西渭彻底的进入冬季,与兀布巴彦接壤的定州都已经下了好几场雪,虽天寒地冻,巴彦地处虽北,但在明元匠人的指导下,原先在明元能收两三季的粟米在巴彦也收了一季,因这一季粟米种的时间略长,又值草原上水草最丰美的季节,品质竟格外的好。

  巴彦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在煮牛羊肉的时候抓一把粟米下去同煮,不仅更顶饿味道也不错,那些干枯的秸秆喂牛羊,今冬的牛羊冻饿死的也少了不少。

  察尔金尝到甜头,不断的去信问和曦有没怀孕,要她尽快诞下子嗣。和曦不敢说萧绎尚未碰过她,次次都含糊其辞过去。萧绎却因巴彦派在定州的铁骑以及和曦的皇后身份在今冬送去不少布匹、粮草以及纺织的工匠。

  巴彦还十分有用,尤其进入冬季,兀布宛如草原上的恶狼,到处潜伏伺机出击,妄图在明元上咬下几口肥嫩的肉,几次吃了败仗都仰仗那些巴彦国的铁骑军,蒋均轩在定州坐镇,对巴彦国的铁骑军极具打拉收买之能事,他们虽然有些不服管教,却警惕、熟悉兀布的作战方式,并且善于追踪,这些都是地处平原偏多的明元士兵所不具备的。

  萧绎不甘心久居巴彦之下,加上在落梅镇的齐弢派人运了第一批盔甲和长矛大刀回西渭,萧绎暗下决心,一定要训练出强有力的铁骑军,就用落梅镇产出的盔甲和大刀来装备。m.tj268.com

  萧绎给蒋均轩下了密旨,务必要他注意巴彦骑兵的作战和训练方式。蒋大将军闻弦歌而知雅意,密了蜡的奏疏里什么也没提,只写据他多年征战,在西北河西一带和与安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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