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间小小的茅草屋破败至极,跟这里所有的建筑风格不搭。
这里处处繁华,青砖白瓦,比之江南富庶之地不遑多让,而那茅草屋塌了半边,漏了半边,想来夏天漏雨冬日漏风,一点富贵也没有,更显得突兀。
“徐念真在那?”
李孤行问着,心里没有底气。
他又问,“这里到底是在‘阴阳紫金阙’中还是在现实?”
林谢不明所以,那‘阴阳紫金阙’乃是何等神物,他既未曾见过更不会使用,只是凭借自身对佛法神通的了解,强行破除。
加之与诸葛玄策相比,内力有如云泥之别,林谢施展一次已然累极,再也瞧不穿任何虚幻。
“这些我属实不知,还请李施主自行揣摩。”
看着林谢一脸疲态,李孤行心中好不歉疚,他亏欠朋友们甚多,朋友们却从未提过如何回报。
“哎,徐念是个精明人......”
李孤行长叹一声,开始思索起来。
他倒不是艺高人胆大,只是诸多事情堆叠起来,见到徐念之后总怕他坑害自己。
而且赵无钱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是徐念和冥宫的手笔,两人的仇已经不死不休。顶点小说
就像猫见到了老鼠,两人天生便是要敌对的。
所以一开始李孤行没有多想,奋起直追,直想着杀了徐念而后快。
可现在冷静下来,他又不禁多了几分心思。
那徐念是和等人,阴险狡诈、无情无义、毫无底线!
便是这样的人,已经同自己不死不休,又怎会让自己瞧见身影?躲在暗处放冷箭,岂不是要比正面应敌胜算更大?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可他不仅让自己看见了,还逃了出去,而且逃的并不迅速。
李孤行总有一种感觉,他武功又精进不少,或许比自己还高出几分。他若逃出自己的视线分外容易,更不会令自己看到半分身影。
想了这些,那‘请君入瓮’的意味便已经浓了。
“他莫非是要请咱们入彀?到时候坑害咱们?”
“阿弥陀佛,我同李施主一样,亦是这般想的。”
林谢这般说着,其实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李孤行是他们一行的主心骨不假,但他们都是天赋绝佳之辈,头脑更是一等一的聪明。
有些时候李孤行看不破,想不透的事,他们未必会被难住。
但林谢就算想到了什么,也不会当时说出来。
一来给李孤行留些颜面,二来他相信李孤行会自己察觉到错处。
譬如现在这次,直到李孤行自己恍然,他才将这件事说破。
李孤行道:“那咱们便要做个计较,再进那茅草屋了。”
林谢道:“我觉得还是不进为好。”
他并非是没来由的担忧,那徐念何等阴险狡诈,怎会逃到这般显眼突兀的地方。
就算林谢没有佛门‘六神通’,光凭脑袋想,这偌大繁华的街道上,就这么一座孤零零的破败茅草屋,也会率先想去那里搜寻一番。
徐念引两人过去,或许已经做好了打算。
譬如在茅草屋之中埋下剧毒药物,或许在其中布满机关暗器。
总之,林谢几乎可以断定,只要进这茅草屋,两人定然九死一生。
李孤行思索一阵,“那林大师,咱们现在究竟是在现实世界之中还是在‘阴阳紫金阙’内?你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内力?”
林谢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可能在走出去之前都恢复不了。”
此地与他而言似有天克,在这里,他神通受限不说,内力消耗也比寻常时候要大。
想来是诸葛玄策同徐念早就算计好的。
诸葛玄策神机妙算,足智多谋,若一早算到自己会陪着李孤行追出,那这一切便不难解释。
李孤行略有无奈,明明大仇人就在眼前,他却畏首畏尾不敢动,实在憋气!
握紧了拳头,向地猛砸,一声“啪嗒”脆响,将地面砖石打的开裂。
若是诸葛玄策的设置,他倒是能用混不吝的方法,一把大火将那茅草屋给点了。
但如果是徐念的话他万不敢这么做。
‘阴阳紫金阙’是以现实为基的虚幻,其中有不少跟现实世界联系起来的地方。
若是徐念,绝对会将自己放的火引到骆大狗和慕容渊那里。
而他现在并不清楚这里是真是假,又感无力和愤恨!
“这他娘的徐念,阴损到家了!”
林谢面色逐渐变得苍白,好似越发的虚弱。
这里似乎在一座阵法之中,阵法能吸取他的内力。
他心中知晓却不想让李孤行过多担心,委婉说道:“他既在此定会找咱们麻烦,咱们倒不急于一时,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以逸待劳?这是个好主意,我虽急但还有些耐性,你自小是个和尚,入定的本事定是极好的,咱们也躲起来,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急死这个混蛋!”
这也正是林谢方才所说‘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的真谛。
那徐念既敢闯到这里,定然是寻两人麻烦。
既然寻他们麻烦,他们又何苦费力去找徐念?
林谢这一招,将双方明暗对换了过来,很是高明。
“林大师,走,我给你点一盘肉!”
林谢打趣道:“最好再来一壶美酒!”
李孤行略微一愣,“林大师,你还有这个爱好?!”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喝酒吃肉又能如何,在我眼里都是素酒、素肉。”
他嘴唇已经发白,他用力抿着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血色,如此说只是为了掩盖自己虚弱的身体。
街道分外繁华,客栈虽处可见,自唐家堡出来之后,问唐蝶要了许多银钱,择了一处最为豪奢的所在坐了下来。
“店小二,两斤牛肉、十坛上好女儿红!再把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挨个给我摆上,老子我要大喝特喝!”
经林谢点拨,李孤行明白了许多,譬如如何对付徐念。
他要让自己着急自己偏偏不急、他要自己愤恨自己偏偏不恨,自己越是潇洒他越是痛苦。
只因以徐念的性子,绝对见不得毅力过的比自好。
那店小二遥遥听见,兴高采烈的吆喝一声正欲准备,却不知怎的又折返而回,尴尬笑着。
李孤行道:“你笑什么?”
店小二道:“我觉得客官还是少点一些的好。”
“少点?为何?”
他看了看自己所穿的衣服在看看林谢的。
林谢一身僧人装扮自来便是那样,而自己穿的并不破烂,也不像是付不起钱的人,却不知那店小二为何会说这种话。
再看那店小二面容,一脸憨厚,着实不像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李孤行掏出一锭金子拍在桌子上,尽显阔气。
“小二,爷有钱,好酒好菜你都上来。”
说着他又排出一锭金子,极具豪气,体会着赵无钱用钱砸人的快感。
“就算你们店里卖的龙肉,我也能买得起!”
店小二神情没甚变化,依旧笑的憨厚。
“客官,我不是嫌弃您没钱,刚来这里的人都很有钱,只是过几年就没甚钱财了,所以劝您省着点花。”
李孤行疑惑,不明店小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地方的人只花不赚?以前在锦衣卫每个月令月俸,开始几天若手脚大了,月末难免捉襟见肘,但只要等到下个月发月俸的日子便好。
店小二见他面上带着犹疑,很是不解,“他们没有告诉你们吗?”
李孤行与林谢对了一眼,“你说的是谁啊?”
店小二突然小声,凑近李孤行耳边道:“就是他们,带你们来的那个。看你们的样子这般亲密,也是路上认识的吧。”
李孤行仍旧摸不着头脑,这店小二说话云里雾里,似乎有许多顾忌。
他人既有难处自己也不便过多逼问,当即将自己的好奇收了起来,不问半句。
“我俩认识有一阵了。”
这倒是让店小二一怔,“你们是自来时认识的还是以往就认识?”
李孤行又看了看林谢,见他疲累不行,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便自己说道:“我俩认识几个月吧,来你客栈之前便认识了。”
店小二拍了拍掌,“相熟之人还能一起结伴来到这里?!那还真是缘分、大大的缘分!”
李孤行白了他一眼,用手摸了摸金子。
“你倒是快点去,我肚皮饿的叫唤了!”
店小二还是那般憨憨的笑着,极其不好意思的拿走了钱财,转身欲走,似乎不放心又回过身来,叮嘱起他们。
他指着门外的乞丐道:“你瞧见他们没有?有些才来这里不到两年,就成了这副样子,据说儿子战死了,女儿被卖了。穷了一辈子,没了孝子贤孙,来到这里还受穷。”
“倒是个可怜的人!”
李孤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店小二。
“你把这个给他,让他置办些田地。”
百两纹银不是小数,可店小二却用一种看厕纸的神情看着他。
“客官莫不是在说笑?”
“我?!”
李孤行看了看银票,不明白自己哪里说笑。
“这东西连纸都不如!”
“哼!嫌贫爱富的东西!”
李孤行瞪了他一眼,将店小二瞪的发毛,极其识趣的拿着两锭金子跑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诡异到李孤行细想之下不禁浑身冒出冷汗。
仔细回想店小二说的话,来时有钱过段时日便没有钱财,金钱多少还要看孝子贤孙。
尤其那‘孝子贤孙’四个字,更能说明问题,不正是人死后去往的幽冥地府?!
再结合他看银票像看一张厕纸一般,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当即汗毛倒立,猛抽了一口冷气。
“小二!店小二!!!”
李孤行呼唤道,声音大的已经喊破音了。
他唤了许久店小二也没过来,只换了另一个人走到李孤行面前。
“方才那店小二呢?”
另一人道:“已经被带走了,提到那两位大人,带去拔舌头了。”
“拔舌头......”
“这里距离酆都多远?”
另一人略微惊讶,“酆都?你们不才来的吗?多远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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