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是这样商量好了,不久后,雍国妃便请了齐王夫人李清茹来国府喝茶。
李清茹这人,喜欢彰显自个的身份,平日里在齐王府,便不许下人称她为娘子,而是要求每人必要尊称她为夫人,若是谁敢越距,便要遭了耳光。
这不正巧,她身边一个名唤宜歌的侍女,扶着她入笒霖苑,在下廊桥时嘱咐了句:“娘子您小心些!”
可她瞬间暴怒,给了那侍女一个耳光:“放肆,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可称我为娘子,我是齐王夫人,是那种无名无分的娘子吗?”
“夫人,夫人,奴儿不敢了!”
“以后便记住了!”
“是!”
那宜歌见着雍国府的祗候人皆在,她便只好低着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继续扶她前去。
她一进门,便恭恭敬敬的揖礼:“娘娘,妾请国妃娘娘安!”
铭璇抬头来,只见她身着大袖粉衣,又顶了那一树金丝攒玛瑙珠的冠子,整个人的装扮的便像个插满花的花瓶,这架势倒不像来喝茶的,倒是像来参加什么宴会。
她唯有抿唇笑:“起来吧!赐坐。”
她又小瞥了一眼她身旁侍女那红肿的脸颊,顿了许久,便唤了祗候人上了茶。
两人说了会儿话,铭璇便步入了正题,命人将那那套仿制的钿钗礼衣给呈了上来,摆着一双温柔又慈爱的目光道:“今儿邀妹妹来喝茶,也借此机会将上次皇后娘娘赐的几件礼衣赠予你一件。”
清茹果然是放不下戒心,问道:“娘娘怎的想着要赠予妾身礼衣了?其实妾身在王府里,也不缺这些物件。”
“害,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正巧着上次拜见娘娘,她便说赐几副钗衣下去,让众姐妹也穿的靓丽点!”
“本宫便想着你才成婚不久,添置些衣裳,也是好的,便给你留了这套浅粉色的,你瞧瞧可还喜欢?”
她本是要婉拒的,已然将手掌置在了膝上许久,但瞧那礼衣压边镶着珍珠,云肩上还垂有细细的流苏,罗衣的外侧还罩了一层薄薄的纱,款式新颖又耀眼,她便按捺不住了,上前探看。
又问:“娘娘怎么知道妾身喜欢粉色?”
“本宫并不知你喜欢粉色,而是觉着你穿粉衣好看,显得灵动俏丽,才留下这一套的,清雅便不如你会打扮,年纪轻轻的选个沉闷的草色。”
“她也选了?”
“嗯,随便选了一套,本宫瞧着款式和样子都不好,她还说要在下次游猎宴上穿,定是要被别个比下去的!”
清茹听这话,忽而一笑道:“害,二姊姊朴素惯了!从小如此,没想到嫁了人也这样。”
“嗯,是。”
“本宫倒瞧着这衣裳挺适合游猎宴上穿,不会太过隆重,也不会太朴素。”
“这衣裳是好看极了,谢过姊姊了!”
铭璇上前,扶她双手道:“谢什么,本宫也没有什么稀世之宝,这礼衣也只有宫里的绣工,才做的出这样好,谢,便要谢皇后娘娘!”
“不过本宫,已经代谢了!”
“谢娘娘!”
铭璇邀她坐下,命人又上了些果子和糕点,便又问:“如今,新婚还好吗?齐王是不是也并没那么凶残。”
她稍稍垂了眼睛道:“殿下对妾身是好的,但平日里,他也会发些小脾气,但对事不对人,我这日子还是舒坦的。”
“那便好,那便好,齐王面前便婉顺些,其实也能把日子过好的,往后若诞下了孩儿,地位便更加稳当。”
“大王有一个王妃两个夫人,便只有一个姑娘长大,他必定也是想儿子的。”
“说来倒也奇怪,二姊姊都嫁来这样久了,还肚子没个动静?”
“她便是如此,做事不急不慢的,便如此吧!随着她去。”
两人闲谈了一会,聊了会儿家常小事,在庭里四处逛了逛,清茹便辞去。
到了秋猎宴那日,皇帝在城南围猎场摆宴,亦如往年一样,宴请各大王侯宰相,而李石最近被降职,便也没有前往。
便如去年春上那般,帝后高坐,两侧是皇子王孙。完颜雍是亲王之首,再兼太师,也理所当然的坐在了离皇帝最近的席位,身边是国妃,后排是三个夫人。
茫茫的草场,在这落叶归根之节显得凄凉,远处泠泠黑水小溪,被午后暖阳撒下的点点余晖装扮着,粼粼波光印入眼底,西山的那抹昏霞,勾勒着小丘上的排排杨树。皇帝不经意抬头,看着这景象,再看不远处静坐的清雅,往事一翁浮上心头。
“陛下,臣弟携眷属,敬陛下娘娘一杯!”
“秋猎春游,乃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昏王不知此意,废止秋猎,如今陛下再度提用,乃是发扬我大金尚武精神,团结宗室之举,对此,臣愿以热诚之心,祝陛下基业千秋!”
皇帝别过头去见他,勾着头不敢有一丝逾从,身后的姬妾都纷纷躬首以敬,他甚是欢喜,便抬手取酒道:“朕,不喜饮酒,但为了乌禄这句基业千秋,朕便喝下此杯!”
酒罢,他瞥了一眼清雅,今日,她带了他送给他的那七宝璎珞手环,便是这一眼,他瞬间泪目,直向前方道:顶点小说
“城南秋色如初见,只是人已非情已变。
且看杯中明镜酒,萧疏鬓白对华年。
赭黄龙袍尚在身,秀美江山信手拈,
此生不负众生愿,唯忘临问娘子安。”
听得这诗,完颜雍悬停了杯中酒,再待,便一饮而尽。
铭璇探看身边丈夫面色,便笑言:“陛下,对娘娘真是情深,嫔妾见了都要生羡慕,道是不羡仙唯羡帝后爱恋。”
这时那身着粉衣的清茹便奉酒来道:“是啊!陛下,嫔妾等都羡慕着呢!”
再探她前头那齐王,魁伟身姿,貌似完颜雍却无他的面相慈爱,则是黑须团面,一双略带凌厉的双眼吊起,棱角分明的面骨,时时刻刻挂着不悦,仿佛世间人都要欠了他什么。
身旁的齐王妃是徒单家的女儿,她生的清丽温柔,略有丝丝憔悴浮于眼底,举手投足都小心谨慎。
当齐王站起敬酒时,清茹也随之躬首,稍稍整理了衣冠。
这时那前面挺着大肚子的完颜颖,为长公主的身份坐与完颜雍下一位,靠近齐王位。她似是与清雅暗自相望,悄然转身佯作看了齐王一眼,又将目光扫于后排的清茹身上。
她扑着小团衫笑道:“齐王哥哥,我瞧您夫人衣衫上的花纹挺别致!”
齐王回头小看一眼道:“颖妹妹什么没见过,不过是平平无奇的花纹罢了!”
她故意大声道:“齐王哥哥可真稀奇,您夫人身上那是凤纹呢?怎么便平平无奇了?”
清茹听后,平静的很道:“长公主殿下,此话可不能乱讲!”
来的是完颜颖那不屑的眼神,冷嗤一句:“你是何许人也?本宫范得着与你乱讲吗?”
“你以为本宫是你吗?颠倒黑白?”
齐王怒道:“颖妹妹,请你慎言!茹儿也是你应当称一句嫂嫂的!”
“嫂嫂?哥哥这边的嫂嫂我只认两个,什么时候轮到她了!什么东西。”
“你……”
完颜颖扑着小扇站于皇帝面前,指着清茹道:“四哥哥,敢问四哥哥,天下谁人可用凤纹袭衣?”
“你这冷不丁的,这规矩还要朕与你讲清楚吗?自然只有太后、皇后和元妃。”
“好,哥哥说了。妾方才,瞧了齐王李夫人穿的衣衫上满用凤纹,敢问哥哥该如何?”
完颜亮听后,扭头而向齐王,大怒,呵斥一句:“带上来!”
这时清茹才仔细瞧了那衣裳上以银线绣的花纹,那纹路尾处不是用的孔雀尾翎,而是绣的凤尾翎,这一下,她才慌了,连跑到皇帝面前叩首道:“陛下,陛下,妾身冤枉!”
皇后打发身旁女官上前细看,女官再道:“大胆,这分明是凤纹,你一个小小宗室命妇,敢如此僭越,藐视后威,该当何罪?”
她崩溃的哭了出来,齐王也吓的连忙跑过去揖首道:“陛下定是弄错了,定是弄错了!”
“大胆!”皇帝圣怒,将酒杯摔碎,众臣惶恐不已。
“陛下息怒!”
清茹长跪,看着轻起身来的铭璇和清雅,手指两人:“陛下,娘娘,妾是受了陷害,这衣衫是雍国妃娘娘赐予我的,她说是皇后娘娘要给宗室命妇添几件衣裳!便将这件给我了,还诱我今日穿上。”
“陛下,一切都是雍国妃娘娘陷害,妾身不知!”
皇后细探了她的礼衣,平静下来。
“好像是本宫那日赐给雍王妃妾的,是给国妃和宛国娘子的!”
铭璇与清雅不急不燥的上前躬首,铭璇首先发话,沉稳道:“娘娘,您赐给咱们的衣裳,妾身哪里有这个胆子赐给别人,这不是杀头之罪吗?”
“妾身为妃十余载,这道理都不懂的话,定是没资格陪伴雍国王左右的。”
“国妃,明明是你那日亲自给的,你说宛国夫人挑了件老气的草色,左右进言让我留下此衣,你怎要矢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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