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兄长陆斗娶妻生子以后,陆升便主动提出了分家,尽管父母和陆斗一再挽留,可是陆升还是嬉皮笑脸地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在离陆家老宅不算太远的地方另起了一座不大的宅子。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自己和陆斗之间,又不会因为谁负责赡养双亲而争执,就算搬出来了,依然不妨碍自己孝顺,当然,也不妨碍父母骂自己。对于兄弟之间的感情,陆升自然没有过任何怀疑,只是觉得,自己的兄长毕竟成了亲,为了避嫌,自己这个小叔子还是出来单过比较好。
郎中们开的药都有忌讳,最让人心烦的一点便是不能喝酒,虽然没有多大的酒瘾,只是现在这种时候,没有酒喝,确实有点难受。更难受的是,今天还有个不开眼的上门来给自己添堵。
李大嗣坐在椅子上,尽管看似淡定,依然不能掩饰住那股兴奋劲:“二哥,你是我亲二哥行不行。成亲这么大的事,我真的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你就帮帮我吧。”
陆升背对李大嗣躺在榻上,闻言笑道:“你这说的是屁话,我又没成过亲,同样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怎么帮你。你要是真的弄不明白,应该去找老大。”
李大嗣道:“老大太忙了。咱们兄弟一场,你至少要帮我忙里忙外吧,正好攒攒经验。”
陆升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翻身坐起来,脸上流露着浓浓的凄凉神色:“我攒经验干什么?我这个鬼样子,难道还有成亲的机会吗?”
烧伤向来是所有伤疤里,极难治愈的一种,更何况陆升的烧伤又不是第一时间得到控制,白照的药虽然管用,却也无力回天。和白露的后背有衣物遮挡受伤不重不同,陆升的脸上,从额头到脸颊,大半张脸都是烧伤的疤痕,在阴暗的房间来,这样的一张脸说不出的可怖。
李大嗣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实在是嘴笨,不会劝解人,也不会宽慰人。
陆升却是笑了:“你不用这么为难。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也知道你的性子,想来你是不会主动在这个关头上来劝我,是公子让你来的吧。”
“是我让他来的。”张不周推开屋门,面带笑意地走进来。
见张不周走进,李大嗣站起身无奈道:“公子,是我无能,没有劝动他。”
张不周笑道:“不怪你,我也是刚想明白,以他的脾气不会轻易被你说动,这才赶过来。”指了指坐起身的陆升:“怎么,真就打算在这小屋里顾影自怜孤独终老了?”
陆升讪笑道:“怎么会呢,等我休息几天就又能重出江湖了。”
张不周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去京城?别跟我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的鬼话,我没那么傻。”
陆升无奈道:“公子,您看看我这张脸,说句实话,我之前长得就算不够英俊,也不至于吓到人。京师重地,以公子您的身份,来往必然都是大人物,我现在这幅鬼样子,跟您到了京城不是丢您的脸吗?”
张不周有些生气:“为什么会丢我的脸?脸面是靠自己挣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再者说,你陆升是凭脸做事?毁容了就不能保护我了?我知道,无论是谁,就这样毁掉容颜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面对。你就这样一躲了之,让我如何自处?你知不知道,一想到你为了变成这副样子,我比自己被毁容还要难过?”
陆升想要反驳的话被张不周打断:“蜀州的郎中看不好,治不了,不代表京城的太医院也不行。我们一起去京城,找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药材,我也会派人去寻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本事你还信不过?”
陆升嗫嚅道:“可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只不过是勋章挂在了脸上而已。我就不信这么多年征战下来,你身上还能没几道疤?若说是担心受这个拖累,找不到婆娘,那我要说一句,如果是真心跟随你的女人,不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你。”
见他沉默不说话,张不周站起身:“于公,你是受祖父指派负责保护我的侍卫,现在祖父没发话,你属于擅离职守。于私,我张不周是独苗一根,拿你和其他几位当兄弟,现在当弟弟的请求你,跟我一起去泰安城。话就说到这,我会在三哥成亲礼成之后启程,到时候你愿意来就一起,不愿意来的话,咱们兄弟就有缘再见了。”
李大嗣一头雾水,他以为张不周能好好劝劝,没想到张不周如此强硬,见他转身就走,忙冲着陆升使眼色,陆升却如同没看见一般,苦笑着目送张不周远去。
“你怎么回事,公子这么诚心相邀,你还要这么顽固下去?”李大嗣焦急道。
“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吧,眼下心乱的很,拿不定主意。还是说说你吧,怎么样,你娘给你说的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见陆升不接茬,李大嗣也没辙:“当然是紫鸢了,还能是谁?”
以陆升现在的面容,作出惊讶的表情显得极为滑稽:“紫鸢?康乐坊的紫鸢?小李子你是不是糊涂了,那是没入贱籍的女子,玩玩也就算了,你真要娶回家?”
李大嗣气愤道:“不许你这么说她,落入贱籍又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守身如玉,就算,就算曾经被人轻薄过我也不在乎。”
陆升道:“不不不,我还是不信,你那个古板的娘怎么会同意呢?”
“我娘最初是不同意的,还是我再三保证外加求情才同意的。连接亲的队伍和酒席都是她去筹备的。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她拗不过我,要想帮李家传宗接代,只能答应我。”m.tj268.com
陆升还是不敢相信,沉默片刻道:“若真是如此,倒是有意思了。光听戏文里唱独占花魁,没想到你小子也有这样的兴致。”
李大嗣嘿嘿一笑:“紫鸢不是花魁,姓宋的那姑娘才是。要说独占花魁,当然得是咱家公子才行。”
又说起张不周,陆升不禁苦笑了一下:“我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郎中叮嘱过了,这脸上的伤势上了药以后不能曝露在艳阳之下,你也不想我戴着斗笠去参加婚宴吧。你的大喜之事,兄弟我只能送点礼物聊表心意了。”陆升回手在行李间掏了掏,拿出一枚珍珠道:“我哥没赶上白刺史发珍珠的大好事,这一颗原本是想送给我家嫂子的,不过一来不太合适,二来嘛,你现在更需要它。”
已经知晓了这东西有多贵重的李大嗣不敢接:“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成亲要用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公子都借给我了,我慢慢还就是了。”
陆升不在意地朝他一扔,生怕摔坏了的李大嗣赶紧接住,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陆升笑道:“再贵重也是钱能买来的,跟咱们兄弟的交情相比,不值一提。成亲是要花大钱的,就算公子借给你一些,想来你这些年攒下的也都掏空了吧。那成了婚以后呢?日子怎么过?就算你能吃苦,紫鸢呢?你那么喜欢的话,舍得让她跟你一起吃糠咽菜?”
李大嗣小声道:“她说她不在乎”
“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天真。她说不在乎你就当真了?就算当真了,你就真舍得了?等她给你生个儿子,看你拿什么养。给你你就拿着吧,要是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些积蓄,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没存下多少。用的话,全拿走。”
李大嗣摇摇头:“这些已经足够了。”
见他还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陆升道:“行了,平时的爷们气概哪去了。成亲这件事,是人生大事,既然决定要娶,就要对人家负责。沾花惹草的事你不做,但吃穿用度上总不能让人家连在康乐坊的时候还比不过吧。这女子啊,嫁人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能有个安稳日子?”
李大嗣终于想到了反击他的话:“刚刚你自己说的没有经验,既然你也没成过亲,怎么会知道这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别忘了我比你早出生一天,早一天就比你多学一天的本事。”陆升一脸骄傲道。
李大嗣一脸鄙夷:“就几个时辰而已。”
“几个时辰也是早,你也得叫我哥。滚滚滚,去找你的新娘子去,别在这碍我的眼。”陆升不耐烦了。
李大嗣站起身走到门口,转过来道:“成亲以后,我就不能跟着公子去京城了。我这人嘴笨,说不出来什么有道理的话,不过我知道公子是个好人,他怕我不愿接受他的钱,故意提出让我帮他做事,其实就是陪着来一起劝慰你,我哪有这个本事,只是公子强行找的借口罢了。不过这就够了。连我这个不能再追随他的人他都如此厚待,若是你能陪公子走下去,将来一定不会后悔。”
陆升重新躺倒在榻上,背过身去,直勾勾地盯着光秃秃的墙。等到李大嗣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这才小声道:“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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