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甫嵩仔细点盯着西边便可,都是两面三刀的主,韩遂暂时还乱不起来。”
刘辩对这个事的态度,现在相对比较坦然。
虽然韩遂、马腾都是十分难缠的主,但他们各有诉求。
而这个诉求,刘焉暂时还恐怕满足不了他们。
这三个人真正联手的概率并不高。
刘辩也并没有必要因为过度的提防,而刺激了这两个人,把他们推向刘焉。
防着便可。
朝廷现在必须将重心放在东边。
不管是肥沃的土地,还是丰沛的人口,东边始终都是最优的选择。
打下东边,然后用东边丰厚的资源,再去打西边,这才是最优解。
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和一支蛮横的部队作战,到头来只会便宜养精蓄锐的关东诸侯,这是一个真正足以覆灭国运的选择。
朱儁说道:“在刘焉没有将益州内部统一起来之前,他即便选择背叛朝廷,应该也不会妄动刀兵。此人行事臣还是知道一些的,聪慧,且谨慎。”
“正如他当初谏言先皇以汉室宗亲牧守天下州郡一样,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给你留退路了,而且还是挑挑拣拣,才选定的益州。”
“有天险可守,也有肥沃的土地,的确是一块不错地方。现在想让他走出这里,对关中用兵,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哪怕心中再愤怒,也会选择暂时隐忍。”
看起来朱儁好像还真的是把刘焉的脾气给摸清楚了。
“刘璋在京中如何?”刘辩问道。
朱儁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刘璋还真的是一点也不类父。他似乎生怕陛下一生气就砍了他,所以在西园干活干的格外卖力。”
“因为刘焉连上的那两道表奏,臣还特意亲自在西园盯了刘璋一段时间,老实的臣都有些不好意思针对他了。”
刘辩说道:“你可别小看了他,这个人,也并不简单。”
“刘焉的态度这么坚决,你觉得他这算是彻底放弃刘璋了吗?”
这个事,刘辩心中始终有些怀疑。
在益州,历史的大方向只是产生了一丝摇摆,并没有改变太多。
刘璋日后应该还是会成为益州之主。
但刘焉不但拒绝了用粮草来换刘璋,反而还连上了两道奏表来骂他。
这两道奏表吓得朝中三公都不敢给他送过来,可见用语是有多脏了。
这事搞得让刘辩还真有些闹不清楚刘焉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不太可能。”朱儁说道,“看过刘焉的那两道表奏之后,臣反倒是觉得刘焉在将计就计,他似乎在等着朝廷服软,给他以尊位,请他为援手。”
刘辩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儁,“朱司徒,朕把刘焉的儿子差点杀完了。你觉得他还会这么想?”
这就有点不太现实了吧。
杀子之仇,和杀父之仇恐怕还要严重一些吧。
刘焉怎么可能还会想着以益州之优,钳制朝廷呢。
“陛下,这仅是臣的猜测,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朱儁说道,“古代有很多人可值得刘焉去效仿,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朝廷现在应该羸弱不堪,像是一座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刘辩明白了。
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只要朝廷向刘焉求援。
他想报仇,那就只剩下早晚的事情了。
“如果他真这么想,他一定会失望的。”刘辩摇头说道。
这就是消息断层的一点好处。
袁绍的谣言散出去,天下人现在估计都这么看朝廷。
朱儁深表赞同。
满朝文武的心眼子全部都加起来,恐怕都不及皇帝一人的腹黑。
黑的简直都快发亮了。
“太后的事,你不打算直接点告诉朕吗?”刘辩扫了一眼朱儁问道。
宫中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的,虽然这帮人可劲的瞒着他,但刘辩并不信。
温和儒雅的朱儁顺着长髯苦笑一声说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陛下您,确实是有些事情,但其实臣以为陛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些事不知道,对陛下您而言,是好事。”
刘辩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他稍作沉吟说道:“还是说说吧。如果是坏事,朕早就知道了。”
“唯。”朱儁拗不过刘辩,只好说道:“张雄血洗了长乐宫,此事我等三人皆知晓。”
刘辩被吓了一跳,“太后死了?这事你们也敢瞒着朕?!”
朱儁连忙否认,“不是,太后安然无恙,是张雄在长乐宫杀了一大批和长乐宫有牵扯的宫人,然后替换了宫内所有的老人,一个没留。”
“全杀了?”刘辩震惊的双目失神。
张雄这个狗贼,他这一走,他就把自己的皇宫当成乱葬岗在对待吗?
“陛下误会了,没有全杀,只是杀了一些和长乐宫有牵扯的宫人。太后用计,实在是令臣都感觉恐怖,张雄在及时挽救了两次皇后的性命之后,暗中向皇甫嵩说了此事。”朱儁解释道。
“然后你们三个就暗中开了个小会,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刘辩问道。
朱儁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太后的行为,不但匪夷所思,也令臣实在难以理解。”
“他不但先后数次设计陷害皇后与琼夫人,还染指朝堂,暗中命人买通了数名官吏。夏至大考中被朝廷征辟的京官,有足足十六人被太后买通。”
“其余九卿官吏多达三十一人,这皆是太后在陛下您离开之后买通的人。”
“逼不得已,臣等只能出此下策。”
刘辩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位母后对他的怨念,现在看来真的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真不至于吧就……
“这种脏事,只能由张雄去做,臣等主导,陛下不可有丝毫的插手。”朱儁说道,“不管太后做的多么离谱,过分,那始终都是太后,是陛下您的生母。”
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母这两个字,朱儁差点没说出来。
心中怪异的很。
皇帝和太后这一对母子,一点也不像是正常的母子。
刘辩闷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朕知道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者,屠龙者,终究会成为恶龙。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结果吧……
虽然他自己对权势并不贪恋,但为了活着,他不想,也不能舍弃。
若是让何太后,把天下捏在手里,灭亡只在朝夕。
但偏偏何太后不这么认为。
在她的眼中,天下可能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她一定认为她拿捏在手里,肯定会变得更强盛,而不会灭亡。
刘辩实在是没想到,直到到了这个地步,何太后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疯狂了。
“在单父休整几日,你就回去吧,朝中离不开你们。”刘辩说道。
何太后的事情搅的他有点心累,连话都不想说了。
朱儁起身拱手道:“陛下,臣想留在陛下身边。关东战事越发胶着,陛下身边若无内政大臣,对战事也会不利。朝中有皇甫太尉与卢司空主持,并无大碍。”
刘辩在这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能挑起内政大梁的人,减轻一下荀攸等人的负担,好让他们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对战争的筹谋划策上。
自夏收开始,荀攸、贾诩等人就忙得跟陀螺一样。
先是主持夏收之事,现在还要统筹调换兵马,忙的都根本没工夫当军师了。
“好。”刘辩应允了下来。
朝中暂时确实也没什么大事。
有皇甫嵩和卢植这两个重臣坐镇,还有杨彪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臣辅佐,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唯!”朱儁应道。
当这一场仅仅只是两个人宴席散去,已是到了深夜。
刘辩有不少要问的事,朱儁也有不少要禀报的事。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当刘辩从厅中出来,看见的是漫天繁星,万籁俱静。
他的心也静了……
真他娘的。
都后半夜了,这个点,蔡文姬肯定已经睡着了。
为什么他想为人类的繁衍做点贡献就这么难呢?
还是皇帝呢,简直是个怨种。
刘辩没有再去打扰蔡文姬,唉声叹气的回去睡了。
这个晚上,蔡文姬一直把灯快点到了子时。
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她从最初的忐忑,到后来的生闷气,再到最后的昏昏欲睡。
中途还惊醒了好几次,气的她差点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若隐若现套装直接给烧了。顶点小说
子时过去后,蔡文姬的贴身侍女小蝶进来看了一次。
发现她们家的掌上明珠,还穿着那套令她无法直视的衣服坐在榻边,整个人都差点疯求了,她们这位才女小姐可能真的是疯了。
“小姐,您还是上去睡吧,陛下今天肯定不会过来了。”
小蝶推醒了靠着床疯狂打盹的蔡文姬。
蔡文姬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睛,强撑着意志,倔强的说道:“不行,哪怕他今天不来,我也要一直等下去,等到天亮,我要让他狠狠的愧疚一下。”
“小姐,那是皇帝,怎么可能会愧疚呢。”小蝶轻声吐槽道。
“他只要看到我精心准备的这件衣服,就一定会愧疚的。”蔡文姬带着一脸的小傲娇,无比坚决的说道。
小蝶扫了一眼蔡文姬身上的衣服。
她同为女人看见都脸红……
这真的是正经衣服吗?
穿了比没穿的还离谱,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小姐,我方才出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因为朱司徒忽然来了单父,陛下正在和司徒议事,而且已经商谈了有一段时间了。您还是早点睡吧,就算这个时辰那边议事结束了,陛下应该也不会来了,子时都过了。”小蝶小声提醒道。
蔡文姬愣了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打听?”
小蝶:……
“奴婢之前也没想到。”小蝶弱弱说道,“也就是看时辰实在太晚了,陛下还没来,所以才出去准备看个究竟的……”
蔡文姬直接翻身上榻,被子往头上一蒙,赌气般说道:“我不想找男人了,太烦了!”
小蝶:!!!!
小姐,这真是您应该说的话吗?
您可是才女,是大家闺秀啊。
咱稍微矜持点。
小蝶替蔡文姬盖好杯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自家这位小姐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有点儿失控……
……
隔天。
刘辩神清气爽的起床后,就立马去找了蔡文姬。
结果却扑了个空,大清早的蔡文姬已经不知道上什么地方去了。
“赵野,派人去看看。”刘辩吩咐道。
“唯!”
意兴阑珊,为昨夜放了鸽子而深感愧疚的刘辩刚吃了个早餐,赵野就带着消息来了。
“陛下。”他一脸古怪的快速看了一眼刘辩,说道,“文姬姑娘正带人在县衙告状。”
“告状?她告什么状?”刘辩一脸不解。
他这个皇帝在这儿,蔡文姬有什么事犯得着上县衙去告状?
“不是文姬姑娘自己,她是帮别人告状。”赵野解释道,“城中有一坐商,往来南北贩卖牲口,他养了十余房小妾。但对小妾都不好,经常非打既骂,文姬姑娘正是为那坐商的一房小妾告状。”
刘辩有些懵。
这算什么事,替女性声张权利?
蔡文姬这想法,超前的有些离谱了吧。
“你亲自,算了,还是朕自己去吧。”刘辩擦了擦嘴说道。
县衙就在刘辩这座行苑的对街,稍微走几步路就到了。
当刘辩过去的时候,县衙门外人山人海,都是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样的事,对于单父百姓而言,是一个绝对的新鲜事。
刘辩为了避免引发大规模的惊动,绕后,从后门进了县衙的后堂。
在后堂忙碌的胥吏见到忽然出现的皇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匆匆行礼。
“卑职叩见陛下。”
“叩见陛下。”
……
“你们忙你们的,朕只是过来看看。”
刘辩在与县衙大堂一墙之隔的地方,命胥吏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在这个地方,外面的人不容易看见他,而他刚好看见一半的大堂。
堂上人挺多的,除了一副男儿装扮的蔡文姬和她的侍女。
还有几个女人和一个大腹便便,块头极大的中年男人。
“县令,此案清晰明了,您还要什么可纠结的?”蔡文姬清晰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堂上,单父令唐雎的额头正在狂冒冷汗。
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太难断,而是他刚刚得知,皇帝就在他的身后。
这让他对自己原本定下的断法产生了强烈的摇摆。
这种家务事,那自然是居中调和最佳。
大汉也无律令可依,去非常精准的判案。
可现在皇帝来了,那这个事就必须得慎重一点才行。
蔡氏才女和皇帝之间的绯闻,他也听说了一点。
但当今陛下,又并非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而且,皇帝的女人抛头露面,好像也……
唐雎试图从这些关系中找出一个最佳的平衡点。
但他越想越艰难。
“胡氏女,你有什么想法?”有些焦头烂额的唐雎决定再问一问。
就跪在蔡文姬身边的少女抬起头来,非常坚决的说道:“请县令为民女做主,我要跟夫君和离,我怕我会被他给打死。”
唐雎沉吟颔首,又看向了那块头极大的坐商,“王左,你又有什么说法?”
这个走南闯北,见过了不少世面的坐商,态度十分坚决,“不同意!”
“县尊,我并无悖逆人伦,杀妻父母,废绝纲常诸罪,如何能被官府强行义绝?”
“反倒是我这个妾室,常乱嚼舌根,成婚三年也无子嗣,我并没有弃了她,反而只是打了她几巴掌谈何罪过?”
唐雎看着蔡文姬,顿时犯了大难。
还是和解最佳。
他就算是想强行往蔡文姬这边靠一靠,可也没有任何律令依据。
反倒是王左拿出来的证据,皆有律可依。
胡氏女犯了七弃之二,王左完全可以弃妻,可人家偏偏不乐意,这你有啥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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