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楼。
二楼雅间中，苏晓嫚坐在桌前，手里捧着热茶，膝盖上还搭着一条小小的绒毯。
她今日为了能够在“巧遇”景煜时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特意选了件颜色明嫣的薄棉衫。此时即便是坐在有火盆的室内，仍旧感到一阵阵凉意直往骨头里钻。
“京都的冬天怎么这么冷！？”
看着自家小姐冻得说话都在打颤，小丫鬟飞月很是心疼。
“小姐，要不您还是把厚棉衫穿上吧。您身上这件虽然轻薄好看，但不抗冻啊。待会儿景大人来了，您还得从二楼走到内院去，这段路上可没有火盆。”
不得不说，飞月的提议让苏晓嫚有一瞬间的动心。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不了。来都来了，自然要做到最好。否则都不配我提前预支给唐锦骅的那一百两银票。”
飞月还想说什么，苏晓嫚却催促道：“你给我盯仔细了，一旦看到景大人出现，立刻通知我。”
见自家小姐是铁了心要风度不要温度，飞月也没办法，只能一边从二楼的窗户往向内院方向，一边在心里祈祷景煜能够快些出现。
许是天上的菩萨听到了她的祷告，一盏茶的功夫后，景煜果真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小姐！您看，那人是不是景大人？”
坐在火盆前不愿挪动的苏晓嫚闻声猝然起身，两三步挤到了窗前。
“哪个？”
“就是那个。”
在飞月的指引下，一名剑眉星目，面若玉冠的男子已经走到了内院当中。他明明走得不急，但却因为腿长的关系速度极快。
苏晓嫚心跳加快，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弯出弧度。
“是他！还穿着官袍呢，一定是他！”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景煜突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地抬头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晓嫚惊呼一声，拽着飞月噔噔退了好几步。
“糟了，小姐，景大人该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应，应该不至于吧？就那么一小会儿，他能看清？”苏晓嫚一边平复心情一边感叹景煜对旁人视线的敏锐程度。
就在这时，沈逸航从雅间走出来，夸张地冲景煜招手。
“景大人，这里！”
景煜收回视线来到沈逸航身边，“怎么选了这个地方？楼上不是有许多雅间？”
沈逸航兴奋地笑了笑，把刚才唐锦骅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里挺好的，咱们哥几个喝酒聊天，也不怕吵到隔壁的人。”
“所以，这酒楼是唐锦骅定的。”
“是啊。”
景煜不置可否，只是在跟着沈逸航进屋之前又回头看了眼二楼。
片刻之后，苏晓嫚才推了推飞月。
“你去看看，景大人进去了吗？”
小丫鬟挪着步子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好半晌。
“没人了，应该已经进屋了。小姐，咱们是不是该下楼了？”
“再等等。”
苏晓嫚虽然心急，但一想到景煜刚才投来的犀利如鹰般的目光就心中发憷。
“景大人一到我就出现，未免会惹来嫌疑。等他们酒过三巡，我再现身也不迟。”
此时雅间之内，景煜的出现让原本已经因为美食与美酒兴奋不已的官差们更加亢奋。
众人纷纷起身，将最好的主位让了出来。
“景大人快请坐。”
“大人难得来参加咱们的聚会，真是荣幸啊。”
“我们之前邀请了多少次，大人总是以公务繁忙推脱了。没想到还是小唐有办法，当真把景大人请来了。”
听到这样的话，景煜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沈逸航，之后又落在了唐锦骅身上。
“这次聚会是你组织的？”
唐锦骅憨厚一笑，“正是。小人是想着为凌大人准备惊喜，但又怕自己人微言轻，请不动各位前辈，这才借了沈大人的面子。”
沈逸航也跟着点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这事办好了，凌兄肯定高兴。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他惊喜落泪的样子了，哈哈哈！”
景煜无视了沈逸航浮夸的大笑，追问道：“那你们商量出了什么有用的法子？”
“……”
屋内众人都沉默了一瞬，纷纷抱怨道。
“沈大人太挑剔了，我们倒是说了好几个法子，他都瞧不上。”
“是啊。”
沈逸航喝了口酒，佯装生气地拍了拍桌。
“那是我的问题吗？分明是你们出的主意太烂了。凌兄品位不凡，能喜欢你们那些庸俗的法子吗？”
屋内众人正闹作一团，房门突然被人扣响。
“进。”
敲门的人是酒楼里的小二，只见他手里的木托盘中放着好几盘小菜，笑眯眯地说道。
“我们掌柜的知道几位大人在喝酒，特意让小人备了些下酒菜送过来。”
沈逸航闻言笑了笑，“放下吧。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菜钱却是一定要付的。”
他们今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特意换成私服，故而一到皓月楼的时候掌柜的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m.tj268.com
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还不至于为了几盘小菜就失了分寸，凭白洛人口舌。
听到这话，送菜的小二却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是掌柜的的吩咐，小人不敢违抗。”
“接着。”
一道银白色的抛物线从沈逸航这边飞到对方怀中，定睛一看竟是一小块碎银子。
“你们掌柜的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若刁难于你，那我们以后就不来这皓月楼吃饭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二自然是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等到他退出去之后，唐锦骅的目光却在新送来的几分小菜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她看向坐在身边的小五，故意攀谈道。
“小五哥，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喝多了？”
小五听她这么一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真的很红吗？完了，我这人一喝酒就容易上脸。我娘不喜我在外面喝酒，这下肯定要暴露了。”
唐锦骅顺势提议道：“那我陪你去院子里透透气吧，可能这样会好一点。”
小五顺势望了眼窗外，虽然没有下雪，但却是寒风呼啸。
“我自己去吧，外面太冷了，你就在这坐着，没必要陪我。”
但唐锦骅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并且十分殷勤地帮小五把厚厚的披风拿上。
“不会。正好我也觉得有些闷热，想出去透口气呢。”
“行，那咱们就在门口站会儿。”
小五不疑有他，与唐锦骅前后脚一起走出了雅间。屋内的其他人要么是在喝酒，要么插科打诨地讲着笑话，没人留意他们暂时的离开。
刚走出雅间，呼啸的寒风就吹得小五打了个寒颤。
“这鬼天气，真是要冻死人了。”
唐锦骅一面瞄着四周，一面主动找话题分散小五的注意力。
“京都的冬天一向都这样吗？我之前住在韩城附近，冬日里都是以湿冷为主，很少能看到下雪。”
“当然。京都的冬日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月里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我记得好像是前年还闹过一场小型的雪灾。一大早起来，好多百姓家里的屋顶都被学给压塌了。当时咱们大理寺还帮忙组织过救援呢。”
“那么大的雪，肯定很壮观。”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咦，唐公子？”
唐锦骅寻声望去，先是看到了小丫鬟飞月，紧接着视线便落到了其身后的苏晓曼身上。
“苏小姐？您怎么在这？”
苏晓曼噙着淡淡的笑意踱步走来，其实浑身都被寒风吹得汗毛倒竖。
“原来是唐公子，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在皓月楼遇到你。你这是和朋友一起聚会？”
唐锦骅赶忙解释道：“正是。今日是咱们衙门聚会的日子，景大人与沈少卿也在呢。”她说着又向小五介绍，“小五哥，这位是镇边大将军的千金，苏小姐。”
小五先是惊奇地看了苏晓嫚一眼，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就及时收回了视线，十分有礼地垂下了眼眸。
“在下自然是记得苏小姐的。之前拖苏小姐的福，咱们衙门上下的兄弟不仅尝到了美食，还换上了新的护腕。”
苏晓嫚捂嘴轻笑，顾盼生辉。看来唐锦骅说得对，她之前厚着脸皮往大理寺送了不少东西，总归是有人记得自己的情义。
“客气了，你们喜欢就好。”
她说着又把注意力落在了唐锦骅的身上，“父亲知道你通过了考核进入大理寺，很是高兴，还说一定要办场家宴，请景大人与沈少卿过府一叙。没想到家宴还没办成，你倒是先与两位大人坐在一起了。”
小五听到苏晓嫚的说辞，心中迅速有了一盘计较。
现在衙门里的人都知道唐锦骅的父亲是镇边大将军的副将，唐锦骅背靠的就是苏府。
他如今入了大理寺，镇边大将军竟然要亲自设宴款待景煜与沈少卿。一方面证明了镇边大将军对唐锦骅的看重，一方面是不是可以代表唐锦骅日后还会得到景煜与沈逸航的照拂？
相比于小五此刻复杂的心绪，唐锦骅却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像是没听懂其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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