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我们胜利了，一切都结束了。”楚娇温柔地抚摸着傅云归的脸。
傅云归安静地躺着，神色安详，暖阳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还有一丝苍白，嘴唇也有些泛白。
“没了楚景临的庇佑，他们交代的很爽快，我已经拿到了红籽花，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回京过年了。”
楚娇声音柔缓。
此时外面的门被敲响。
“进来！”楚娇将药碗放在一旁，看着来人。
“公主，南柏王找到了。”江葵神色间有些复杂。
楚娇忽地起身，正要出去。
江葵赶忙道：“王爷受了些轻伤，被一户农家救下，现在大夫正在看诊，没什么大碍，公主不必担心。”
楚娇的脚步停下，今日京城来信了，在她出征那日，舅母去世了。
江葵看出楚娇神色不对。
“公主，怎么了？”
楚娇坐下，低下头低声道：“舅母去了。”
江葵闻言，犹如巨雷在耳边炸开一道声响，颤抖着嘴唇，片刻后泪流满面。
“出征前我偷偷去看过她，已经起不来床了，她说想见您，我说……”
江葵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半晌后接着说道：“我说，再等一阵子，就都能团圆了。”
楚娇闭上眼，手轻轻攥住，眼泪从眼角滑下。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活着回去，就想着暂且不去见她，谁知……”
淞洲的雪比往年都要大，楚娇在这样的雪天里，带着傅云归回京了，傅云归躺在马车里，楚娇就在一边照顾他。
看着他俊朗的面容，长长的睫羽，指尖缓缓从他的眉头滑到鼻尖，最后在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醒来后，你想去那儿呢？”楚娇喃喃轻语，“我想去舟洲，都说大海渺茫，我还从来没见过呢，你也没见过吧？”
“听说海上的日出日落都极有诗意，冬日下雪也好看，还有沙洲深处的大漠，落日一定很壮观。”
楚娇温柔地看着傅云归的眉眼：“我们以前都过得太辛苦了，以后就仗剑天涯，爱恨酣畅，再不演戏，勾心斗角了。”
楚娇握着傅云归的手，傅云归好似感受到了楚娇说的话，指尖微动，脸上好像也多了些暖意。
沿途都是苍莽的山林，铺着厚厚的雪层，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连接着远处的天际线，一眼望不到头。
但是太阳暖，照在身上，队伍里的将士们脸上都是兴奋和向往，过年是最热闹的时候了，本来以为要打很久的仗，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如今走在回家的路上，恐怕家里人都会惊讶吧。
走了十四天，总算到了京城脚下，楚娇让人将傅云归带回宫，自己则策马先行，直奔皇宫。
楚宁还被关着，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楚娇特地告诉过楚墨临，一定要把所有消息守好，不能透露给楚宁一点半点。
到天牢门口的时候，楚娇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上前才发现是夏暖，她眼睛红的厉害。
“夏小姐。”楚娇下了马，手中还带着长剑。
“永安公主！”夏暖规矩地行了个礼。
“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问问公主，景临他……”夏暖忐忑地看着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但是又不得不面对。
楚娇叹息一声：“既是得胜回朝，你也应该已经想到了。”
“他死了？”虽是疑问，但是眼中已是肯定的答案。
楚娇沉默着点头。
“我想到了。”夏暖失声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只是来肯定答案，让自己死心罢了。”
“夏小姐，本宫还有事，你若是没事，就快些回家吧。”楚娇着急见里面的楚宁。
“公主！”夏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楚娇面前，“公主是要见楚宁，是吗？”
“怎么？你想干什么？”楚娇脚步一顿。
夏暖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了，楚宁是因为我才对夏家动手，那个孩子才会死，嫂子不想再见到我，哥哥也让我离开。”
楚娇一时语塞：“你也是被楚宁害了，他们如此做，的确不该。”
“我没有别的请求，还请公主允许，让我亲手杀了楚宁吧。”
夏暖流着泪请求，上前拽住楚娇的裙摆：“他让我这一声都是屈辱和笑话，母子分离，兄妹离心。”夏暖眼泪一滴滴打在石板上，周身都是淡淡的哀怨。
楚娇沉默片刻：“可以，但是我要取走他的心头血，之后随便你怎么做。”
夏暖征愣片刻，点了点头。
楚娇将夏暖扶了起来，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傅云归就在后面，太医也来了，一会儿要将新鲜的血液交给太医。
“你来了。”楚宁有些狼狈，但是眼中还是不桀和轻视，不过只有在看着夏暖的时候眼神才会温和一些。
然而夏暖的脸上都是厌恶，他的眸光像一条毒蛇盯着猎物虎视眈眈，让她恐惧，恶心。
“暖儿。”楚宁轻声唤道。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夏暖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恨意滔天，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
楚宁却不以为意，看着她的目光满是痴迷。
“你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待我？”夏暖忍着恶心，问出了这个让她困惑了十几年的问题，十几年，楚宁用尽各种手段笼络人，却一直都没有用最简单的方法，联姻。
她是唯一一个在楚宁身边的女人。
楚宁看着她，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小时候我被王府的下人打，打的手都断了，我穿过街巷，很迷茫，却没有一个人帮我。”
“只有你，给了我几两碎银，还把手里的点心糕点都给了我。”楚宁沉浸在回忆里，“后来，那个大夫说你给了诊金，让他帮我治好胳膊。后来父皇把我带回去，我就想，我一定要荣登皇位，让你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尊贵？”夏暖冷笑一声，“你少拿我当挡箭牌了，你就是想着你自己的权利和虚荣，楚宁，我恶心透了你。”
楚宁看着她笑，不说话。
楚娇听到外面有些动静，袖中藏着匕首慢慢靠近他。
楚宁眉头微微皱起，猜测着她的意图。
“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你儿子会来救你，你要是蠢起来，还真是无可救药。”
最后一个字落下，楚娇便扒开了楚宁的衣服，将酒泼在了楚宁的胸口，随后匕首精准地插进楚宁的胸口。
一只白色的瓷碗接了上去，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滴了一碗，楚娇再不看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跑了出去。
夏暖颤抖着走了上去，将匕首拔了下来，楚宁一眨不眨，近乎贪婪地看着夏暖美丽的脸庞。
匕首再次被狠狠插了进去，楚宁一声闷哼。
血顺着匕首流到了夏暖的手上，滴落在地。
楚宁墨色的瞳孔里，最后倒映着夏暖的脸，半晌后，缓缓闭上眼睛，垂下了头。
夏暖无力地脱手，跌坐在地，放声痛哭。
夏暖出去的时候，阳光正好，她缓缓抬起头，有些刺眼，她伸出手，想在遮挡之下看看太阳。
手指缓缓打开，阳光顺着指缝倾泻下来，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适应了这样的光，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楚娇站在不远处。
楚娇手中拎着一个包裹，朝她走了过来。
“姑娘，这包裹中是一些钱，端王府已经被查抄，江南地带富庶，人也好相处，你拿着钱坐船去了，在那里生活吧，日子想必会很舒心。”
夏暖看着那一包东西，没有动作。
楚娇放下手：“死固然容易，可是你来这世上一趟，已经被耽误了十几年，日后何不随心自在地活着呢。”
夏暖眼神微动。
“他们父子叛乱，害死了不少人，楚宁固然和你没了关系，那楚景临呢？”
“你总有事情可做。”
“粉妆阁在江南做的很大，你可以去她们那里，我已经写信过去打点好了，都是一些很好相处的姑娘，你尽管放心。”
夏暖眼泪滑落，接过包裹，缓缓屈膝行礼：“我知道了，多谢长公主。”
楚娇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对江葵道：“找几个人护她南下，务必要安全地送到窈娘那里。”
江葵点点头：“嗯。”
“夏姑娘实在是个可怜人。”夏暖叹了一口气。
“她方才眼中一片死寂，生活已然没有了盼头，她是个好人，不该为了楚宁耽误一生。”楚娇叹息。
两天后，楚娇在南柏王府帮着料理完赵岁烟的后事，才回到北渊王府。
王府里静悄悄一片，楚娇也并未多在意，直奔照云居，傅云归已经醒了，坐在院子里，旁边是火炉。
他披着白色的斗篷，阳光温和地铺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芒，很是好看，他旁边坐着一个人。
是他？楚娇心中一惊，连忙走了进去。
“娇娇。”傅云归一看见楚娇进来，就起身走了过去，将楚娇揽进怀中，抱的很紧。
“你回来了。”傅云归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头上。
“嗯！”楚娇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
傅云归暖暖一笑，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父王，她就是娇娇，我的妻子。”
楚娇看向这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有些别扭，缓缓福身行了礼：“父王。”
声音还有些生涩。
傅寻心中泛酸，点点头：“极好。”
他的眼眶微红，温柔地看着傅云归：“不愧是我傅寻的儿子。”
傅云归的眼眶也泛着红。
傅寻沉默片刻，不知道说什么。
“是我这个父亲失职，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如今已经长大娶妻了，我也听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傅云归道：“我们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傅寻点点头：“也好，我也打算离开京城了，带……她去江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北渊王妃。
傅云归还要说什么，傅寻抬手制止：“云归，不必再说了，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让她待在这里终究是个祸患，我会将她锁在江南的别院，你放心，我也不会再去见她了。”
傅云归这才放下心点点头：“好。”
“我日后就在江南，你们若是想我了，就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差人来信，让我也尽一尽父亲的责任，能弥补多少，是多少。”顶点小说
“父王，我都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傅云归无奈地道，“这些年你虽然在昏迷之中，但是我只要看到你，看到娇娇，就觉得这些事都不算什么，你也是我的精神支撑。”
傅寻心中宽慰。
“我也许久没见太上皇了，不如咱们今年就去宫里过年，热闹热闹，过完年，咱们就各自奔自己的路。”傅寻笑着道。
楚娇和傅云归都笑着点头。
傅寻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银镯，递给楚娇。
“这是云归祖母的，本来说要给我的王妃，可是他祖母不喜欢她，就一只揣着，后来给了我，我却没来得及送出去，如今就给你吧，这里面有一个机关，可以防身，你们夫妻二人，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谢父王。”楚娇接过镯子。
……
又是一年过去，随着烟花绽放，冰雪融化，春日回暖，楚娇和傅云归也踏上了路途，两人策马奔向远方，后面是跟着狂奔的江葵。
司琴和司书坐在马车里，看着江葵头发凌乱，疯狂追赶的模样双双捂嘴笑出了声，一旁傅砚和傅墨坐在马上，也忍不住笑出声。
“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偏挑申玉和宋祁年成亲的日子走。”江葵好不容易跟上马车，抱怨道，
“让我去送贺礼，也不等我。”
“公主说，让你陪司棋待在京城。”傅砚笑着道。
“胡说。”江葵瞪了傅砚一眼，“司棋是自己想和娘亲待在京城才选择留下的，我可是毫不犹豫就选择和公主走的。”，话落转而又担心起司棋来，“我们都走了，司棋一定会很想我们的。”
司书笑着道：“好啦，有丹姨看着呢，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不如想想，我们到李将军那里了，买些什么东西，吃些什么，我还从没去过京城外呢。”
“现在哪里知道吃什么啊，自然要到了再看，不过你可不许贪嘴，耽误公主和世子的行程。”司琴道。
“我何时贪嘴了……”司书不服气地反驳。
楚娇听见身后几人喋喋不休，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李修将军恢复了女子身份，申玉跟着她也是极好，江璃和明珏也在准备着行装打算去外面走走。
天下太平，四海归一，重生一次，也算太糟。
旷野中，几行身影缓缓走入灿烂的暮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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