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紧,也越来越近。陈冰仍是发足往前奔跑,此时的她早已虚脱的没了力气,身子亦是越来越沉,步伐更是越来越慢,可她仍不停地向前奔着,跑着。她知道,若是自己停了下来,就等于是放弃了了一切希望,包括了生的希望,陈冰不愿意放弃,不仅仅是为自己,为了李芸娘,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他,哪怕只有一丝丝,那也是希望。
陈冰给自己心中暗暗打气道:“陈冰,你不能放弃,绝对不能!你一定能做到,一定能行!”顶点小说
可身后的马蹄声仍是紧紧追来,陈冰望着左右空荡荡的,无处藏身的农田,心中揪极。蓦地,那马蹄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马上那人猛的跃离马背,落地之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于地上,他也顾不上这些,双足蹬地,高高跃起,几个起落,便已跃至陈冰身后。
陈冰心中暗道糟糕,知自己再跑也无用,她运起兰花手势,索性来鱼死网破。心中有了此念,陈冰也就不再奔跑。她驻住了脚步,调匀了呼吸,也不回头,抬起运着兰花手势的右手,语气极为冰冷而决绝的说道:“无外乎就是个死罢了,哼,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那人并非如陈冰所想的如疾风暴雨般攻取过来,却是带有丝丝哭腔的柔声唤道:“冰儿!”
似是许久许久未有人唤过陈冰冰儿了,她心中“咯噔”,先是一怔,后背一挺,忙转过身子,借着最后那一丝的余晖,见那人穿着自己最熟悉不过的蓝色长衫,满是关切的脸上挂着自己最为亲切的笑意。惊愕,委屈,酸楚,苦涩,乃至甘饴之情,犹如滔天江水,瞬间涌上心头。
站在陈冰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中一直念叨的,希望能带给她惊喜,能出现在她眼前的大英雄,柳志远了。
“知行!”随着陈冰的高呼之声,她猛地冲向了柳志远,柳志远张开双臂,将陈冰抱入自己怀内,二人就此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而此时的陈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靠在他的怀中,敲打着柳志远的胸膛,不断的哭喊道:“你怎的才来,你怎的才来呀!”
柳志远费了近一月的精力,终于寻回了陈冰,此时的他,心中亦是激动异常,全然没了往日那般的持重老成。他拥紧陈冰的双臂更是因此而颤抖不已,他不停的安慰陈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太阳的余晖已完全隐没于大山之下,新月已悄悄爬上了梢头。此时,情绪已发泄了大半的陈冰,拿出一块帕子,拭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藉着月色,抬首看着柳志远,见他面色憔悴,肤色也比往日晦暗了许多,而面庞更是清瘦不少。陈冰伸手,轻轻抚着柳志远的脸颊,极是心疼道:“知行,你瘦了,瘦了许多。”
柳志远轻轻捉住陈冰轻抚着自己的手,柔声说道:“能把你寻回来,吃些苦头瘦了一些那又算得了甚么。”
陈冰忽的想到甚么,看了眼柳志远身后的官道,却也未见有甚么异样,她忙问柳志远道:“对了知行,你方才骑马过来时,可有见官道上停着一驾马车?”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这一路之上,我并未见有甚么马车,怎么,那马车可和掳走你的人有关?”
陈冰点点头,说道:“我就是从那马车上逃出来的。”说罢,陈冰环顾了黑漆漆的四周,她心中有些害怕,便对柳志远说道:“知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换个地方罢。”
柳志远说道:“好!不过此处离花湖村颇有些距离,到是离苕溪村颇近,冰儿若是不急着回去的话,我看不如你我就在苕溪村宿上一夜,明日天亮后我再送你回花湖村,你看如何?”
陈冰轻拍双掌,微微笑道:“最好不过,呵,你同我可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柳志远寻回陈冰后心情极佳,他打了一声口哨,那马儿长嘶一声,朝着二人飞奔而来。柳志远心中舒畅至极,打横抱起陈冰,双足点地,飘然跃起,轻轻落在马背上,他手拉缰绳,双脚一夹马腹,那马儿极通人性,已知柳志远之意,又是一阵嘶鸣,放开四蹄,二人一马,就在此官道之上,尽情狂奔。
过了官道,转入去往苕溪村的小路,而这小路原本就不太好走,如今为了修渠,更是将里里外外翻挖了个遍,因而这进村的路上坑洼不断,极是难行。
为免惊扰到村人,距村尚有半里路时,陈冰和柳志远便下马步行进了村子。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苕溪村村众甚为朴素,几乎家家都于此时闭门歇息,唯独欧阳家是个例外,此时,他家中仍旧亮着一盏甚为昏暗的油灯。
二人牵着马,敲开了欧阳澈家的院门,欧阳澈极为诧异,心想已经夜了,怎的二娘和柳官人还会来苕溪村,难道是出了甚么事情?他心中虽是惊讶,却又不敢问,忙让二人进了屋子,唤起已入睡了的欧阳香侍奉二人,自己先去了院中,合上院门,把家中原本打算卖了的豆子和一些草料喂了柳志远的马,而后闩上院门,便也进了屋子。
礼毕而坐,欧阳澈问出了心中所想,说道:“夜已深了,不知柳官人和二娘是缘何事来此啊?难道是那些护卫出了甚么问题吗?”有不少村人向他抱怨那些所练的护卫常有些偷鸡摸狗的行径,因而他担心柳志远此行是为了此事而来。
欧阳澈自然是不知陈冰被人掳走之事的,柳志远也未打算将这事情说与欧阳澈知晓,因而他淡淡地回道:“闲的你也莫要多问,莫要多说,我只问你,你家中可有空闲着的干净房间吗?”
欧阳澈心想夜深了,他二人定是要寻个歇身之处,忙点点头,说道:“有有有,有一间厢房空着,我家中只有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也没甚么人来往,可这厢房,香儿亦是会日日打扫的,干净的很呐,只要抱一床被褥便能直接歇息。”
说罢,欧阳澈忙唤欧阳香道:“香儿,你快快去抱两床新的被褥铺在厢房内,好让……”
欧阳澈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柳志远给打断了,柳志远摆摆手,说道:“抱一床便好了。”这话一出口,他立觉不妥,忙补充道:“只冰儿一人睡便好了,我在此处打坐即可。”
欧阳香看了看柳志远,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最后又看向了陈冰,眼神中尽是询问之色。陈冰知欧阳香不敢自己做主,虽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对欧阳香微微点点头,大大方方的说道:“香儿,就照着柳官人说的去做罢。”
欧阳香也并非扭捏之人,应声之后,便回自己房内准备被褥事宜。
陈冰拿起桌上书,随手翻开了几页,问道:“欧阳小哥,你一直点着油灯就是看这些书的吗?”
欧阳澈回道:“正是。我平日里没甚么嗜好,唯独爱看书。呵,我知道,博取功名甚么的,我也做不到,我只想多看点儿书,多懂点儿道理,多知些圣人之言,以后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香儿,还是为了村子,都会有些助力。只是,我并非读书的料,好多地方,也都看不明白。”
陈冰颇为赞同,正欲说话,柳志远却接口说道:“没读过书的,未必比读过书的来的差,人尽其才,只要寻到其之所长,发挥其之长处,也能成就一番事业。镇守南关的龙将军可谓不世出之名将,他可曾考取功名?可曾科举入仕?哼,龙将军成名之前,朝中可有一堆人骂他武夫的,即便以一人之力,抵挡齐人南下,仍旧不少人说他武夫误国。哼,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者各各精于风花雪月,可又谁能真正懂得治国之道,用兵之道。”
陈冰点点头说道:“对,人尽其才这话说的很对。欧阳小哥,俗话所言,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你看,这苕溪村你管的不是井井有条的吗。”
陈冰见欧阳澈点着头,便问道:“对了,欧阳小哥,这渠道修的如何了?”
欧阳澈说道:“已按我给二娘和柳官人看过的绘图开挖了,地里的,村里的,也都紧着人手去动了,只是人手严重不足,这些也就没那么快能修好。至于苕溪河边的渠道,因着没有人手,暂时还无法动。”
陈冰宽慰欧阳澈道:“不着急,我原就给了你两年的时间,这些时间也应该够修通这条渠道了。”
欧阳澈默然的点了点头,只是有些话,他闷在心中,不知该如何开口。
欧阳香掀开帘子,重又进了屋,说道:“哥哥,被褥我都铺好了。”
柳志远站起身子,也不与欧阳澈兄妹二人说话,更不去看他二人一眼,便拉着陈冰去了厢房。
二人进了厢房,柳志远坐在桌前,摇了摇手中的茶壶,倒了盏米汤,闻了闻,微一皱眉,把茶盏远远地推离自己身边。
陈冰向往张望了两眼,轻轻合上房门,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坐在柳志远身旁,问柳志远道:“知行,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问你,想要对你说。”
柳志远握着她的双手,说道:“我也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对你说。”
陈冰心中有着许多的疑团,她坐正身子,正色道:“知行,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那条官道上的?”
柳志远亦是有着许多疑团,说道:“我是在顾渚山庄,哦,便是送猪肉那庄子,我和柳福称之为顾渚山庄。”
陈冰点了点头。
柳志远继续说道:“今日一早,负责监视顾渚山庄的钱忠义来对我说,庄上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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