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碧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指着柳志远说道:“你是谁?怎的认识我爹爹的?我怎的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张内知新收的小厮吗?哼,一定是了,没用的东西,怎的现在才寻到这里?!看我回去让不让我爹爹扒了你的皮!”
柳志远面色一黑,正待要发作,那张淑碧向柳志远身后张望了一番后又对他说道:“怎的就你一个人前来?我爹爹呢?衙门里的弓手差役呢?怎么都没和你一起来?哼,一个人就一个人罢,不过我要告诉你,这庄子里的人看是很凶很有本事的,谅你也斗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你死在了那些人手里,我可没有抚恤金给你家人,最多就是烧些纸钱给你,买一副好些的棺材把你给埋了,最多寻些合上道士给你超度超度,好让你往生极乐,来世投个好人家,不用投那些猪啊猫啊狗啊的。若是觉得冤了,可去寻那些杀你的人,可别回来寻我和爹爹了,这些你可明白?”
听着张淑碧这番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陈冰险些大笑出了声,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可捧腹之势却还是显露无遗。张淑碧心头不满,瞪视着陈冰,十分不屑道:“你笑甚么笑,有甚么好笑的?我在训诫我家的小厮,你个乡野东西也有资格笑?哼,你!过来,给我掌她的嘴,好教这乡野东西知道,甚么叫做规矩!”显然,张淑碧最后的一句话是对柳志远说的。
柳志远怒不可遏,于他而言,若是辱骂自己,自己或许会一笑置之,可辱骂自己的冰儿那却是万万不能的了。也不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啪啪”两声脆响,张淑碧连吃了两记耳光,脸颊上两只张印清晰可见,而她更是被扇的双耳“嗡嗡”作响,晕头转向。
还未等她呼喊叫痛,柳志远极为冷肃的对张淑碧说道:“你骂冰儿一句我便扇你一记耳光。方才你骂了两句,我便扇你两记耳光,你若再骂,我便再扇,直到你懂得甚么叫规矩为止!”
张淑碧怔了几弹指的工夫后,方才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口中大声惨呼,仰躺在床上,双腿胡乱的踢蹬着,左右不停的打着滚。张淑仪尴尬地拉住他,安慰她,可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张淑碧口中哭喊道:“这小厮对我那么凶,我不要跟着他一起回去,我要爹爹,我要爹爹亲自来接我,我就要爹爹亲自来接我。”
柳志远心中烦怒,抬掌便欲再打,却被陈冰拉住了胳膊,她对柳志远微微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后,对柳志远大声说道:“哎呀,知行啊,你还记不记得方才你我经过那石头房子时,里头忽的冲出来的那断了舌头的女鬼吗?”
柳志远一怔,虽不明所以,可鉴于陈冰方才所使的眼色,便接口说道:“那自然是记得的,她双眼突出,面色晦暗,嘴角淌着口涎,口中伸出半截断了的舌头,耳孔渗出血丝,模样甚是渗人。她对你我二人伸出双手,直嚷嚷着自己死的好惨,死的好冤。”
陈冰掩唇,心想这大魔头竟还能说的似模似样,似是真的遇见了鬼怪一般,不过也好,如此这般更能吓到那张淑碧了。
张淑碧听着他二人的话,心中“咯噔”,心想断了舌头的女鬼?难道就是清欢身边那哑巴丫鬟?难道她已经死了?念及至此,张淑碧虽仍旧翻着滚,可幅度却已经小了许多,一只耳朵也悄悄地竖了起来,想要听清他二人之后想要说的话。
张淑碧这番样子陈冰都看在眼里,她心中好笑,面上略带一丝丝的惊恐,语气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怕,说道:“是啊是啊,就是她就是她。她伸出的双手忽的暴起,想要掐住你我二人的脖子呢,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女鬼了,便会认为所有人都惧怕她呢,却没想到知行是个大英雄,根本不惧她,一出手便把她制服了。”言罢,陈冰俏皮的对柳志远微微眨了眨眼。
柳志远心头一热,陈冰那句“大英雄”使他极为受用,便也跟着说道:“一个男子,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乃天经地义之事,即便豁出了性命亦是在所不惜。且我堂堂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自当一身正气,何会惧那邪崇鬼怪!”陈冰知他意有所指,抿唇浅浅一笑,悄悄伸出拇指,暗暗夸赞了他一番。
柳志远似也受到了鼓舞,更是明白了陈冰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便故意问陈冰道:“那你可还记得断舌女鬼之后又说了些甚么吗?”
陈冰立马又恢复了最初那带有丝丝惊恐的神色,说道:“当然是记得了,如此惊悚的场面,我此生都难以忘却。”说完,她偷偷瞄了眼张淑碧,便继续说道:“她说她曾经也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子,性子也很温顺,很得自己主人的欢喜。结果有一次在外人面前说错了话,惹得主人不高兴了,为了惩罚我,回去后便把我的舌头给割了,让我以后不能在说话,那样主人就不用在人面前丢脸了。”
柳志远点点头,说道:“不错,她正是这么说的,看来她的主人亦不是甚么省油的灯呐。”
陈冰说道:“那自然了,因而我便问她,又为何会死在这石头房子里的。她便接着对我说主人说她要离开这里了,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可她并不愿意带着断舌丫鬟一起走,还是她是个哑巴,带走了只会让人嘲笑。她说那就放她回乡,也好回家尽个孝。”
陈冰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哎,可是她主人甚为狠心,说她一哑巴活在世上太过凄苦,不如死了重新投胎做人,兴许能投个成个大家闺秀呢。那断舌女子说她当然不想死了,可主人身边那高瘦之人很是凶恶,他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拧,便把她掐死了。她说她恨,她好恨,凭甚么她年纪轻轻就要去死,她不甘心,很不甘心。且她心中积满了怨气,也无法投胎,须寻个替死之人好替她永永远远的守在这座石头房子内,永生永世备受折磨。如今这院内的人都已走完,惟有我二人和东院那二姊妹还在,她斗不过你,便放我二人走了。我二人临走时,她又说那二姊妹要留下,她要寻她二人来做替死鬼,那是她唯一的机会了。”说罢,陈冰忙拽住柳志远的衣袖,身子微颤,说道:“知行,我好害怕。”m.tj268.com
李芸娘心中打了个寒颤,往陈冰身边微微靠近了些,面色也变得不大自然。
张淑碧“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大喊道:“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留在这里!快带我走,快带我走啊!我不想成为那个死哑巴的替死鬼!我不要!”随后她一把撞入了张淑仪的怀内,仍是不住的喊叫着。
张淑仪为人虽是老成一些,可毕竟心中没底,加之陈冰又说的绘声绘色,心中也有了些恐惧。她轻搂着张淑碧,抬头望向陈冰,眼神中尽是问询之色。
陈冰抿唇一笑,对张淑仪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神情甚为狡黠。
柳志远极为厌烦张淑碧,看都不想她二姊妹看上一眼,带着陈冰便出了屋子,李芸娘也不愿意同她二人一同待着,也随之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柳志远唤来了柳无忌,让他即刻去湖州城内雇两辆马车过来,越快越好。柳无忌对二人微一欠身应声而去。
张淑碧哭闹了一阵,忽的抬头,见屋中只剩下了自己和张淑仪,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面色变得煞白煞白。她怒斥张淑仪没用,连人都看不好。她一把推开方才还安慰着自己的张淑仪,独个儿跑出了屋子,见陈冰等三人仍在门口,她心中这才稍稍安定。本想出口讥讽陈冰几句,可摸着仍旧高高肿着的面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左右张望了一番,便在右手边的石凳上一坐,气鼓鼓的瞪了眼陈冰。
张淑仪隔了一会儿也出了屋子,她歉疚般的对陈冰等人微微点了点头,便也坐在张淑碧的身旁。张淑碧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别过身子,并不理她。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柳无忌带着雇来的的马车回了庄上,张淑碧心中欢喜,心想这回自己真的是得救了。
柳志远二话不说,先扶着陈冰上了马车,李芸娘紧随其上。张淑碧虽是娇生惯养惯了的,可人却不傻,见她二人上了马车,自己便同张淑仪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柳志远唤过柳无忌,对他说道:“你先带着陈天宝,骑我的马回长兴,把陈天宝交予张县令,并对他说,他的女儿和侄女我已救出,让他安心。另外,让他暗地里把吴家脚店的吴南参及其店中的所有小厮,尽数捉起来。记住,一个都不许漏了。若是漏了一个,我后日便参他一本拿贼不力的劄子。这些话,你要一字不漏的都要对他说了!”
陈冰掀开帘子,对柳志远补充道:“知行,衙役和弓手在城内行事过于显眼,我看不如让打行的人暗中把吴家脚店的人捉起来。”
柳志远想了想,也觉得陈冰说的有理,便对柳无忌说道:“便按冰儿说的做,你同张县令说了,让他先莫要打草惊蛇,将人暗地里布置好。再去打行,让赵天养把事情安排妥当了,若他有遗漏的,就地帮他一把,待把吴家脚店一网打尽之后,你再回来面复于我。”
柳无忌刚转身欲走,柳志远又把他叫了回来,问道:“这几日你不在,苕溪村里训练流民的事情,你可有安排妥当?”
柳无忌回道:“已经安排妥当。有一叫卢四喜的,年岁虽不大,可极为听话,安排所练的,无论器械还是排练队列,行令禁止皆是做的一丝不苟。我这番出来,便让他暂替我来训练众人。另外我还让欧阳澈帮着一起照看,确保万无一失。”
柳志远点点头,说道:“好,既已安排妥当便好。待此间事情完毕,我要亲自去苕溪村,练我的护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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