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云升看见眼前的景象简直惊呆了。
最开始听孙同学说要去个什么叫红柳庄的地方他是没什么期待的,红柳庄,顾名思义,长了很多红柳嘛,能有什么可看的。
然而随着他们一路向北,气温比前两天降温后还低,等到达目的地后,所有人几乎都换上了冬季户外服装御寒,这才不至于一来就冻成冰棍。
一下车,河上已经结了层冰,隐约还能听见冰面下的流水声,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最妙的是两岸大片的红柳已经裹上了纯白的冰霜,唯独顶端露出一点红,遥遥望去,天地只剩下极致的黑白红,像是一幅写意的国画。
“我觉得这……这里得……得有零下了,不说谁敢信这是在八月啊。”云升上下牙齿冷得打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不过是真的好看,挨冻都值了,这就是你们说的什么‘冰河红柳’吗?”
景殊行对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不屑,嘁了声,“这可不单是冰河红柳,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圣火雪上烧’。”
俞延拿起相机的手顿了顿,看这大片树上白霜一点红的样,还真挺像一把火在雪顶燃烧。
“主公!快点!”八仪催促道,她已经走到了河滩边上,手掌向上伸出毛茸茸的手套,假装树顶那点红是被她托起来的,她想学别人拍这样的照片。
俞延不好意思让八仪调整姿势,只好自己各种找角度拍出错位效果,等照片拍好时,他人几乎都整个趴在地上,为了拍出张八仪喜欢的照片,可以说是很拼了。
孙抚本来在拍风景,看见俞延这拿着相机大马趴的造型,觉得不纪念一下说不过去,于是拍下后果断发了朋友圈,配文是“爱得深沉”。
没过几秒,下面显示孙井桐点了个赞。
叶千重也点了个赞,收回手机,正站在木屋下面躲风,隔老远就瞅见一群傻宝在那整活,看得啧啧直摇头。
这时,一杯热饮忽地被塞进手里,他回头一看,是景乘。
“你也跟来了?”他诧异问。
“主家出行一般都会带着我。”景乘道,可能是穿得厚的缘故,他看着比之前更瘦了。
联想到他们之前关于“养分”的对话,叶千重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
“对不起。”
景乘一直没精神的脸浮出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给自己道歉。
“关于你被那个人……”叶千重解释。
景乘摇头,打断他,“那是叶家的问题,跟您没什么关系,您不必因为同一个姓氏就这样自责。”
叶千重笑了笑,却也没再解释,自顾自喝着热饮。景乘见他没话说了,端着呈满热饮的托盘正要离开,男人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叫住他。
“孙老主家葬礼你去了吧?当时跟着一起去的景家人接触小桐是为了什么?”他问,“这次来界北并不是我们的计划,你知道鹤爷把小桐诓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景乘木楞了一会儿,随即抓了两把头发,思考了会儿。
“我不知道,”青年如实回答,“以往交给闻叔的消息都是经我手后分析得出的,主家特别看中的事都是叫遥姨去做,至于和孙主家相关的……主家并不会让我参与。”
他往后退一步,重新躲进屋内的毡帘后面。
“热饮冷了点,我去重新换换。”
叶千重点头,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毕竟他名义上还是景主家的副手,耽搁太久容易起疑。
他紧了紧防风衣领,重新拿出出发前孙抚转交给他的那张纸看起来,红柳庄是在中峰偏西北的位置,刚才一路开车过来,他的确看出几个有潜在溶洞的位置,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过去一探究竟了……
那边景乘很快换好新鲜的热饮,一路直直通往木制别墅的书房,里面壁炉烧得暖烘烘的,跳跃着橘红的火焰。
孙井桐侧对着他坐在靠背椅上,正低头看手机,才察觉他过来,她后面的男性使徒直接从自己手里接过托盘,将热饮摆放到老人与少女之间。
景乘收回托盘抱在手臂间,退至一侧,这是孙井桐和景主家两人的对话,想到刚刚叶千重问的问题,他想趁这个间隙,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谁知刚才还在假寐的鹤爷忽地坐起身,灰黑的眼珠在他身上落了落。
“你先出去吧,记得走远些。”
事已至此,景乘只好退出书房,远离这幢别墅。他现在体质更接近使徒,如果真在一定范围内出现,鹤爷会有法子探知出来,到时候等待他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走后,孙井桐才放下手机,拿起茶杯吹了吹,馥郁醇厚的茶香瞬间弥散开来,小饮一口,的确通体舒畅。
“这红茶不错。”她说,“是您这边产的吗?不知道我这次离开能不能带点回去。”
鹤爷对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很不满意,正要发作,目光瞥见少女身后站立的男人,话到嘴边又换了句。
“你就不能把你的使徒收起来?”
“不能。”孙井桐放下茶杯,抬起眼,“我就喜欢他跟随在我左右的样子,你们不喜欢,为什么要我收回?”
“孙主家。”老人换了个正式的称呼,不想和她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多做争执,“该恭喜你顺利继任了,不知道这份礼物……你可还满意?”
“还行。”孙井桐道,“如果不是让我妈妈转手带来的,我会更满意。”
“是么?”老人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那老朽可否理解为……孙主家对我们的邀请也有意?”
“那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邀请了。”孙井桐支起下巴,懒懒地看向对面,“说吧,你们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我们需要孙主家,以及你们家族的支持。”景鹤咏露出一个笑,堪称和蔼可亲,“我想三家毕竟同根同源,你爷爷任主家期间与我们的恩怨或许可以告一段落,新主家总该有些新气象,你觉得呢?”
“听着不错。”孙井桐靠向靠背,十指交叠放在腹部,是个放松的姿势,“我很愿意持天枢三家永远太平,不知道鹤爷究竟想要我怎样的支持?”
景鹤咏摩挲着茶杯嵌银的边缘,花白的头发在壁炉火光的抖动中忽明忽暗。
“我听闻令尊给孙主家留下了一笔不得了的遗产。”他抬起灰黑浑浊的老眼,“我能否有幸一睹真容?”
孙井桐深吸一口气,抬了抬下巴。
“我知道了。”她道,“那个人也是从你这里拿的消息吧?”
“你是问……”
孙井桐调出一张照片,啪地将手机扔到茶几上。
“徐月洲,近几个月来异神失窃事件的主谋和执行人,他不仅让普通人接触到异神的存在,还给三家带来了不小的伤亡和损失。他本人也极有可能是三家内部人员,孙家一直在通缉他,景家……不会不知道吧。”
景鹤咏只看了眼便收回视线:“略有耳闻。”
孙井桐摇晃着手里的茶杯,也不着急,“鹤爷说需要我的帮助,怎么连这点底都不愿意给我透露?”
“孙主家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景鹤咏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我只想了解到你的父亲究竟给孙家留了些什么。”
“那可不是留给孙家的。”孙井桐冷冷道,“那是三家共同的遗产,事关三家的未来。”
“三家未来就在老朽手中。”景鹤咏已经彻底收敛了笑容,“你父亲的遗产也只是建筑未来必要的基石而已,你太年轻,没有这样的决定权。”
“很巧,我觉得三家未来在我手中。”孙井桐倨傲地抬起下巴,“我爸爸留给我的东西也是这个未来必要的一环,您太老了,就不要这么着急把东西带进棺材里。”
“你还年纪轻轻,想落个像你爷爷那样的结局吗?”景鹤咏忽地向前倾身,压低声音满含威胁。
孙井桐嗤笑一声:“这么着急?装都不装了?”
“注意你的言辞。”景鹤咏站起身,森冷的眼神俯视她,“这不是个晚辈该对长辈应有的态度。”
“这也不是个寻求帮助应有的态度。”孙井桐抿了口茶水。“毕竟有求于我的,不是您吗?”
景鹤咏深吸气,胸口剧烈起伏,这样的谈判显然已经不能进行下去了。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叩响,很快,门扉打开细微的缝。
景鹤咏本来有火无处发,见进来的是景容,当即呵斥道,“谁让你过来的!不懂规矩,滚出去!”
“鹤爷宽心。”景容仍笑得温温柔柔,仿佛刚才被骂的不是自己,“我或许能帮您劝劝孙主家。”
“你?”景鹤咏哂笑,谁不知道这几天孙井桐一行人都是躲着景容的,他能劝住这丫头倒向景家?
“不如让我试试。”景容笑容像是撕不掉的面具,“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那就如你所愿。”景鹤咏已经起身走出房间,“看看你能跟这丫头说出个什么。”
他向鹤爷离开的方向微微躬身致意,书房门被关上,很快传来人走出别墅的声音。景容坐上景鹤咏刚刚的位置,向对面的少女摆摆手。
“你好,小桐。”
孙井桐不为所动:“你刚刚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你们谈到徐月洲的时候,我刚刚进了房子里。”tj268.com
孙井桐回头望向良赭,见自家使徒点头,她确定景容没有说谎,至少诚意是足够的。
“那好,你认识他么?”
孙井桐再次将画像打开,意料之外,景容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点头,“我见过他,不止一次。”
他的果断倒是让孙井桐另眼相看,她不禁瞥了眼景鹤咏刚刚离开的地方。
“你就不怕你们主家对付你?”
“怕。”景容直言,“但我更怕死,他现在不在这儿,我得抓住一切向你们求救的机会。”
“如果你如实告知景家究竟在做什么,”短暂的惊异后,孙井桐摆好谈判的架势,“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
“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我已经快到死期了。”景容缓缓露出一个笑,“至于我……只需要几位再住一段时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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