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惜到达祠堂时,可容纳几百人的祠堂已是前遮后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族长来了,随后,门口的人自动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通道,也都纷纷噤了声。
在众人的瞩目中,以紫擎和楚清漪为首的一家五口慢步走到叫碧生柜前。
乍然间,气氛变得庄严。
堂中紫族中人站位尊卑有序,长老团为首,各堂主为次,直系亲属为后,旁系在两侧分散。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呈香火,楚清漪和紫擎分别接过,香火点燃,两人微微弯腰,香火举过头顶,异口同声道,“紫族列祖列宗在上,清听吾言;吾女惜惜,寻得良缘,择今之吉日,合二姓之好;所谓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之重。”
“《礼记》有云:凡礼之大体,体天地,法四时,则阴阳,顺人情,故谓之礼。今不忘祖德,携吾女惜惜,饮水思源,共祭吾祖,行我炎黄礼,扬我炎黄腔。”
两人铿锵顿挫的声音刚落,老者向前,将香火递到梁惜手中。
梁惜手持香火,跪在团蒲上,声娇,但正言厉色。
“家女梁惜今日出阁,特随吾父吾母,携吾儿,前来拜会列祖列宗,春祠夏禴,秋尝冬烝,四时八节,香火不断;吾祖在上,还望佑我族,宗堂永振,万代恒昌;佑我姻亲,无灾无难,一世安康。”
香火插入香炉中,堂中五百余人齐齐屈膝,怀敬畏之心,行三跪三拜之礼。
人群中,依偎在妈咪身边着儿童款黑色红文长衫的小不点还没有睡醒,懵懵懂懂的随着众人跪下,小身板跪趴团蒲上,几息的功夫,小手捂着脸蛋,又睡了过去。
行礼之后,众人有序走出祠堂,梁惜低头一看,被小家伙的姿势给可爱到,轻拍了下身旁的云绥,示意他往下看。
云绥忍俊不禁,弯下腰,一脸宠溺的将轻轻将小九抱在怀里。
如果换做平常,云绥就将他送回房间里睡觉了,今天不用寻常,小家伙必须每一刻都在场。
祭祖之后,便是一系列出阁礼。
此时已是八点,节目组准时开播,今天梁惜的独镜不同往日,直改远镜,航摄机围绕着整个紫府上空。
当眼前出现一片红红火火的喜庆的场面时,弹幕是清一色的祝福。
彼时,正堂之中,梁惜着金丝银缕褂皇端坐在木椅上,楚清漪手持檀木梳,含泪站在梁惜身后,梳子从梁惜的发顶缓缓落到发尾。
着紫色长衫的紫乐生站在一旁,洋洋盈耳: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有头又有尾,永结同心佩。”
梳头礼完了以后,楚清漪心里的不舍愈发浓烈,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梁惜替她拭去眼泪,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饶是平时心中再怎么平静,觉得结婚没什么不同,等真正到了结婚的这一天,穿上婚服,才会知道,那种平静都是假的。
这一天的激动,忐忑,感动与憧憬是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之后,楚清漪平复了心情,在梁惜细软的发梢系上红绳,挽发髻,随后带她去换装。
紫擎和云绥站在一起,父子俩一如既往的沉默,但眸中溢出的不舍已经将两人出卖。
与此同时,百宜帝宫。
如梦似幻的帝宫已是一片红火之色,自初入口的牌楼上大红喜字尤为夺目,红绸漫天,红毯铺地,往里延伸,直桥下,两侧,湖泊中多了两条赏景石船,石船船身雕刻着龙凤图,顶端挂着红色绣球。
往里走,花海和林间小路搭建了一条长廊,长廊檐角挂着同心结与檐铃,现代黑色栏珊大门变成了富有浓厚古朴之气的黑色漆金大门,大门敞开,延伸进去的道路尽头喷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侧各二十八根,雕刻着龙凤图腾的纯金柱,柱子中间各放置一个路引灯。
走到头,本就中西结合的高穹顶门廊稍作点缀,便与周围古色古香的场景彻底融为一体,整个帝宫,一寸一厘处处透着庄重与华贵。
宴会厅大门打开,身着红色状元服的男人理着衣袖,不疾不徐的走出。火红的颜色将他的肌肤衬的雪白无暇,官帽之下,深隽眉眼温和,狭长眼尾微挑,绯唇上扬,一派眩惑众生的俊颜蕴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
“哥,吉时到了,我们该去接嫂子了!”身着黑色长马褂得柳白从门中笑容满面的跑出来,那头耀眼的银发难得在今日染成了黑色,显出几分沉稳,但压不住眉眼间的不羁。
“走。”宋鹤卿微微颔首,迈步走下台阶,身后一群人鱼贯而出。
不多时,清一色迈巴赫车队宛如一条游龙,穿梭在锦城中。
十月三号,整个锦城被前所未见过的豪华婚车所震撼。
——
九点,婚车停在紫府门口,迎亲的人先先后后下来。
殊一和途一分别端着一个玉雁,跑到宋鹤卿前面,一向忧郁的两个小少年笑的很是粲然。
往后,宋鹤卿身后分别是柳白,许乌和秋于之。卜双也是伴郎,不过他这会儿正被姜月杉拉着谈论人生大事。
紫族待在门口急切看到新郎官的人,在婚车一停下就开始高喊,“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声音起伏不断,不一会儿的功夫传遍整个府邸。
直播镜头稍微往下压,镜头里密密麻麻的人逐渐有了模糊的轮廓。
宋鹤卿双手执迎亲书,迈出的每一步都严肃而郑重。
到了正堂中,楚清漪和紫擎高作主位。
宋鹤卿双手将迎亲书呈上,声线沉缓,“岳父岳母,我来接泱泱回家了。”
“你小子来的很快嘛。”楚清漪将迎书接过,放在托盘上,随后与姜月杉对望,两个亲家笑的合不拢嘴,反观紫擎,一脸闷闷不乐。
“姑爷,该行奠雁礼了。”大牛子催促道。
闻言,殊一和途一将手中的玉雁呈上,同时宋鹤卿拂长袍,立于楚清漪和紫擎面前,微微弯腰,按照传统习俗三揖三让。
可就当大牛子准备高喊“拜”时,他被宋鹤卿的举动惊的愕然瞪大了眼,声音也死死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现场几百双眼睛注视着,宋鹤卿竟直直跪在地上,在众人不敢置信的静默中,神情认真的朝二人行了三拜三叩首之大礼。
连宋桁枭那张似是寒冰一样的脸庞都浮现明显的错愕。
紫擎与楚清漪相视一眼,两人压下心中的惊讶,随后,紫擎扬起一抹浅笑,起身,亲手将宋鹤卿扶起。
“泱泱还在等你。”
大牛子恍然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喊道,“新....新新郎官迎娶新娘子的心很诚恳嘛!那咱们就别....别别别让新郎官等着急了!有请新郎官去迎新娘子,挑盖头,赶紧把新娘子带回家吧!”
“对对对!新郎官赶紧挑盖头,好让我们看一看新娘子的倾国之色啊!”
在一众彼此起伏的打趣声和催促声中,宋鹤卿不紧不慢的起身,跟在楚清漪身后,前往梁惜的闺房。
伴郎跟在后面,柳白捂着嘴小声跟秋于之说,“你看你看,卿哥真能装,明明都迫切的脚步都乱了,那脸上还淡定的很呢!”
“我看出来了。”秋于之盯着宋鹤卿的背影,低声道,“想来先生定是学到了太太职业的精髓。”
很快,众人到了惜景院,院中房屋大门敞开,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先一步溜了进去。
宋鹤卿迈入房中,沉邃的凤眸直直往内室看去。
此时,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墙上,梁惜着虹裳霞帔端坐在光影中,金丝绣线在虹裳落下的凤图云纹光彩溢目,仿佛有清越凤鸣响彻天地,翟纹翠兰绣金霞帔雍容华贵,置于身前的柔夷瓷白无暇,盖头遮面,让人不禁想要窥探这华美衣着下该是怎样一副国色天姿的容颜。顶点小说
“新郎官!别愣着了!挑盖头吧!”二狗蛋将玉如意放入宋鹤卿手中,急切的推着他来到梁惜面前。
宋鹤卿低垂着长睫,握着玉如意的长指紧了紧,不可否认,这一刻,望着正式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一向淡然的他,现在是紧张的。
敛了敛心神,宋鹤卿手腕微抬,执如意挑起红盖头。
当眸中映入熟悉的绝色容颜时,宋鹤卿瞬间失了神。
她如绸缎般的乌发尽数挽起,头戴璀璨艳丽,奢华无比的九龙九凤冠,高髻上两个点翠金凤口衔珠滴,珠滴自然垂落,闪着灿光的宝石轻抵在她胜雪的肌肤上,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似是有些不舍的缓缓移开。
梁惜不是平日里不是粉黛的模样,今天,她柳眉墨染,眼尾细勾,朱唇微点,胭脂在两颊轻轻扫开,似桃花般娇艳,星眸顾盼流转间,端的是让人失了魂的娇媚。
美艳不可方物。
两人对望,落在旁人眼中,光是那不可方物的容颜就让他们呼吸一滞。
小九在云绥怀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爹地妈咪,“漂漂~”
宋鹤卿下意识想将盖头盖上,遮住这仙姿佚貌,不想让别人窥探了去。他也抬起了手,只是下一秒,想到今天的日子,他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梁惜看出他的意举,扬着唇,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宋鹤卿喉结滚了滚,紧紧牵住她的手。
“咳.....”楚清漪悄无声息的来到两人身边,将手中的同心结分别执起一端,放在二人手中,“女婿啊,牵巾礼可是意味着结同心,相挽而行,这个礼咱们不能略过!”
宋鹤卿弯了弯唇,“好。”
两人共同执着同心结向外走去,迈出紫府大门,即表梁惜正式出阁。
出府的路上,围绕在两人身边的宾客越来越多,此时,航摄机又往下压了压,清楚的拍到两人并肩同行的背影。
近乎三亿人的直播间一直都是冷水倒进油锅的霹雳吧啦炸开的状态,这个镜头压下去,相当于又在油锅里泼了一盆冷水。
“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这俩人怎么连背影都这么相配!我要疯了!门口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十里红妆,新娘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凤冠霞帔,新郎是正儿八经的状元服,这正儿八经的中式婚礼,看得我热血沸腾!”
“啊!这泼天的富贵!”
“祝宋先生和宋太太百年好合啊~”
“祭祖,梳头礼,系红绳,上头簪,印红唇,戴簪花,母亲添妆,新郎迎亲,奠雁礼,挑盖头,牵巾礼,我想知道,我接下来还会看到什么!妈的!惜姐这个婚礼,真是细节的不行!看得我明天就想结二婚!”
“嘶哈——自从根据照片脑补宋先生的脸,结果就是.....眼泪不争气的从嘴里流了出来。”
“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办得了这么隆重的婚礼!节目组你真是让我开了眼!”
“仇富!”
...
彼时,宋鹤卿和梁惜走出紫府,两人同时驻足转身,站在门口,朝府中众人作揖。
随后二人上婚车,宾客随其后,礼车在最后。
其实梁惜不知道楚清漪和紫擎为她准备了多少嫁妆,只是今早起来,听那化妆师说,紫府门前的一整条路的两边全是礼车。
接亲回百宜帝宫的路上,震撼路人的何止是百余辆豪华车队,还有那陆续从眼前飘过却好似永远也到不了头的礼车。
婚车上,挡板升上。
后车厢里,宋鹤卿半倾着身子,指尖轻捏着梁惜小巧的下颌,轻啄着她红润的唇。
梁惜睫羽轻颤,双手抵在他胸膛,软糯糯的娇嗔道,“别亲了,下车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宋鹤卿舔了下唇角,与她分开些许,指腹轻轻拭去她唇瓣晕染开的红,喉结轻滚,“殿下不是知道?挑盖头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
婚车到达百宜帝宫时,停下好一会儿,梁惜才缓过来,急忙从男人怀中离开,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宋鹤卿眉宇间噙着愉悦,临下车时,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下了车,他绕到另一侧,开门,一本正经的将梁惜迎了出来。
第一时间蹿到这里的柳白,恰好票到了车厢里升上的挡板,接着他打量了一下俩人,意味深长的“咦”了一声。
梁惜这时已经彻底被眼前陌生又奢华的王府震惊到了,如果不是进来时牌楼上的百宜二字,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嫂子,瞧瞧卿哥为博你一笑打造的宋府!”柳白掐着腰,一脸骄傲的指着眼前的景色,仿佛,这都是出自他的手。
梁惜讶然,她知道百宜帝宫有所变化,但没想到小佛子会为了婚礼,彻底让这里变了一个样。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如果眼前没有这么多人,梁惜是真的想抱着小佛子亲个够!
“典礼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还请新郎带着新郎一同前往正厅。”充当司仪的宋老爷子笑呵呵的站在远处喊道
闻言,两人一同提步走了进去,到了正厅,梁惜在知道跟里面的东西比起来,外面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偌大的正厅完全是一个小府邸院落,一个大的工字顶拉开不计其数,坠着灯和喜字灯笼的红丝绸,尤为醒目的是大背景前的两个磅礴大气龙凤浮雕,人站在浮雕下,显得不值一提。
八角亭,鸳鸯柱,翠玉屏,锦鲤池,池边青枝绿叶点红花的合欢树。
每一样东西都是用的实打实的材料,每一个景都让人刻骨难忘。
...
典礼开始,人满人寰的大厅中人声鼎沸,宋老爷子眉飞眼笑的在台上进行致词。
之后,两人站在台上,在众人的瞩目下,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以及谢樱结发礼。
谢樱结发礼是最后一个礼节,这个礼节与别的礼节不同,这里的执事从宋老爷子换成了小九,准确的说是云绥抱着小九,协助他。
当云绥剪下两人的一缕发丝后,蹲下身,将发丝递到小九面前,小九那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根红绳,在云绥的帮助下,将发丝绑在一起,然后再由小九拿着发丝放入切开的葫芦中。
小家伙一点也不怯场,乖乖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最后在梁惜脸上亲了一口才开开心心的下台。
彼时,宋老爷子扬声呼喊,“礼成——”
礼成之后,梁惜从台上下来,这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已经快要断掉了。紧接着,在翠西的提醒下,她去换上敬酒服。
今天的宾客有上百桌,姜月杉和楚清漪带着两人从头走到尾,光是认人,梁惜的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光是敬酒就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完一圈,梁惜回到房间,抱着小蝴蝶给她特意留的喜宴吃了个精光,随后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本想小憩一会,谁知道,再次睁眼已是半夜。
她伸着酸疼的手臂,打开台灯,迷迷糊糊的看自己换了衣服,她笑了笑,拿过还有余温的热水喝了半杯。
放下杯子,腰间缠上了一条手臂,男人清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我还以为殿下要补给我新婚之夜了。”
梁惜星眸一弯,趴在他怀里,柔夷捏着他的肩,“补的话,会加倍嘛?”
宋鹤卿低低笑了起来,温凉的指尖拨下红色带子,翻身,吻着她的唇,“不补也会加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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