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把家族报应挂嘴边,从来没仔细解释,外人难了解前后始末,今日梁一问话说从头,宫等人才明白大概。
「这都是家族史册传下,可究竟为何如此却没交代。」梁一问说。
「难道伯父觉得这其中有隐情?」还是宫心细立刻发现话中有话。
梁一问有话向来不直说,喜欢打哑谜,个性不好亲近,跟自己儿子个性是南辕北辙,而且唯利是图,太太还在时就曾打
过肚中胎儿主意,甚至非男不生,最后太太难产而死,身体力虚的毛病他要负最大责任。
「这其中没有必然性,斩杀恶念虽是杀生,但也是善举。除非是用在不对的地方,才该有报应。所以报应之说,我只信
一半。」
「依您见解是如何?」
梁一问手中拐杖敲地,回答他:「八成是许愿了。」
「许愿?」宫问。
「愿需要等价交换。」
詹教授将话接过去讲:「跟我家一样,将人的念雕成特定形状,这份能力便是和灰色人形交换而来。」
「我、詹教授还有先前雅子的朋友都是。」
梁一问说的雅子朋友是榆君,榆君家族在山上生存不易,祖先为求温饱与自然神作交易,行不杀生之举换来天赋。可是
为一袭狐皮违背誓言,家族男丁近乎早夭。榆君的母亲为保儿子安危,在他身上下达多重的念,前些日子才恢复男儿
身,并解除怨的诅咒。
「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吗?」宫问。
「只有怨知道答案。」
宫沉默片刻,脑中闪过各种可能,却有件事无法想明白:「伯父。」
「何事?」
「你受怨的侵扰已经十数年,没想过和它沟通吗?」
梁一问嘴上露出一抹苦笑,他佩服宫总能问到点上,但没打算回答,随便呼咙带过。
「你不回答,我可要径自解读了。」
「我倒想听你的高见。」
「首先,你能看见怨而且惧怕它,说明心中有愧。」
「我心中有愧?」
「你说梁洗见到蜈蚣,那是他被蜈蚣咬过而有恐惧。这说明怨会变成心中害怕之物,你......害怕什么!」
宫步步进逼,梁一问嘴巴咬紧就是不肯说。
「再来,你能看见怨,阿平也行,说明怨不是单一实体。如果怨不是单一实体,且能随每个人的恐惧变化,那它就肯定
不是个人。」
「那是什么?」
「回归念的本质,念是什么?那是思想。可是能造成这么大的冲击和影响,又不是简单的概念逻辑,我猜跟自然有
关。」
「自然?」
「梁洗接触除念以前,专门帮人捡骨做坟。假设跟自然有关,什么样的东西祂最常接触到?」
这一问,其他三人都大概晓得答案,不是死人就是......
「后土。」宫看他们一眼,确认思绪都跟上:「后土是自然信仰,神的观念都还没诞生,皇天后土已经在了。」
「你意思是我的祖先和后土做交换。」
「是,虽然眼睛的前后因果我还没弄懂,但我可以肯定这件事。」
「这也只是臆测。」
「不是臆测,我帮阿平第一次做封印时,其实已察觉不对。」
阿平受火怨侵扰,为暂时摆脱焰火和焦臭味,曾拜托宫封印念。宫往他的三穴注入念,将身体强制进入绝念状态。下手
时曾感觉到一股力量,只是未有敌意,也并未阻止他的动作,所以没想这么多。
「你认为那是家族报应?」
「是,它一直在。」
「现在在哪?」
「阿平在哪,它就在哪。」
「如果是这样,就只能唤醒阿平。」詹教授说。
「伯父,你究竟见到什么?」宫依然不死心。
梁一问依然没回答,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向外人解释这么多,唯有帮阿平解开怨才是当务之急,也是他最想做的事。
「今天聊到这吧,我也累了。王兄,下回我们找机会切磋。」
他讲完自顾自回房间,明眼人多少能看出是在掩饰内心起伏的情绪。宫原本想拦他,离开椅子的屁股却被王玉德按着肩
膀再坐下。
王玉德自刚才就没参与,闭着眼睛休息,工作养成多听少言的习惯,客人愿意说他便听,客人不说他就专心推拿。若论
这点,宫还得向他学习。
离开梁家,詹教授有事先行一步,宫陪王玉德回去整骨所,心中有疑问,可是看王玉德脸色不好,不敢开口。
「怎么了?事情有个结果不好,还苦张脸。」
「刚刚怎不让我问完?」
王玉德笑笑:「你啊,做事可靠也思考周全,偏偏不懂何时该闭嘴。」
被他这样说,宫觉得委屈:「我是要救阿平才会追根究底,师父怎说的我好像不近人情。梁一问逃避的事,肯定和怨有
关。」
「肯定有關,我這老頭子都看得出。可是他不講,我們也不能脅迫。搞不好,他有他的原因。」
「恐懼嗎?」
「我看他不像個怕事的人,你問到這份上,他還是不肯講,那就是不能講。」
「不能…...」
「總之,我們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救人。那位詹先生回去打造石鏡,你呢這幾天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先別管。」
「麻煩你整天,師父辛苦了。」
「別這樣說,我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
說著,整骨所到了,宮看著王玉德進去後也回工作室。經過今日,他腦中有新的想法,只有五天他要加緊腳步將那招練
到能使用為止。
另一邊,隔幾個小時後,可亦大學的課結束,先往梁家一趟,看看他們有什麼需要,順便將晚飯準備好。
平常傍晚,梁ㄧ問已將門前的燈打開,通常坐在客廳的椅子等她。今日一反常態,待在房裡沒動靜。可亦敲門,裡頭也
沒回音,房門還上鎖。
「梁叔叔,你在裡面嗎?」
敲了好幾次,梁一問都沒答話,可亦整天上課,已經夠疲倦,現在還要受此冷漠,說話分貝也不覺提高。
「羅伯特,我跟你說話呢!」
她在生氣時,才會用英文名字稱呼梁一問。隔著門,裡頭的人拖著腳步走來門邊,門輕微震動,應該是手撐在上面所引
起。
「快開門,自己待在裡面幹嘛。」
「艾蜜莉。」
「幹…..幹嘛?」梁一問很久沒這麼稱呼她,可亦頓時有點不習慣。
「妳去照顧阿平,我,妳不用管。」
「你們兩個現在都是我負責,快出來吃飯,白天發生什麼事,你現在鬧彆扭。」
梁一問講完就進房,直到現在都沒踏出一步。房間白天也拉著窗簾,不開燈幾乎看不見,這樣他才能放心的睜開眼睛。
「我眼睛還看得見。」
「我知道啊,羅伯特是因為看見怨才閉著眼睛。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我這樣的男人,沒有資格再見她。」
「見誰?怨不是很可怕嗎?」
本來可亦還聽不出那個聲音,安靜聽個幾聲,才發現梁一問正在哭,他偷偷吸著鼻涕,用力地摳著門,壓抑嚎啕大哭的
慾望。
「羅伯特......」
「我太太在阿平讀國小時去世,祂是難產死的。屍體解剖,肚中是個女嬰,祂知道我不想要女孩子,瞞著我將孩子生
下。」
「所以,阿平大哥原來有個妹妹。」
「是我不好,想賺錢想瘋了,逼得祂將孩子拿掉。墮胎傷身,祂又要照顧小孩和家裡,蠟燭兩頭燒才會累倒。」
「羅伯特,你真是個渣男!」可亦不由得嘖了聲:「可你說這些也無濟於事。」
「阿平為了這件事氣我,關係漸行漸遠。我知道,可是眼睛看得越清楚,我就越想賺更多錢,讓阿平能無後顧之憂。我
希望他別走這條路,不要成為除念師,讓這個家族的報應到我這邊為止。」
「現在才找理由來解釋當年的選擇,不嫌遲了嗎?」
「什麼?」
「你是想說給我聽,減輕心中的罪惡感吧?」可亦將背靠在牆上,嘆口氣:「羅伯特,覆水難收,我都明白這個道理,
你難道還會不明白?阿平大哥恨你是有正當理由的,你現在說再多,阿姨也不會死而復生。」
梁一問心知肚明,他現在的坦白只是想讓自己好過,對任何事都於事無補。可亦只是說出事實,連發脾氣說她沒有同情
心都不夠資格。
「阿姨怨過你嗎?」
梁一問搖頭:「沒有,祂嫁給我前就知道,是我傷祂的心,沒想過祂的感受。我以為夫妻可以理解的,但說不定只是我
一廂情願。」
「我猜,阿姨就算恨你,也還是會諒解。」
「為什麼?」
可亦說不出個明白:「我的直覺!
阿姨可能會感嘆自己沒辦法繼續陪你和阿平大哥。看我奶奶就知道,臨死都還在擔心自己的小孩,一輩子花時間在找
祂,打聽祂的下落,結果就在老家的壁櫥裡。離得這麼近,爺爺卻不肯告訴祂。
可是奶奶一定不會恨爺爺,祂知道是為祂好,只是方法錯了,因為太愛對方。人為愛而做傻事,那個當下都覺得自己是
對的,以後知道自己錯了,又想找理由求原諒,你就是這種人。」
「妳這樣講,我更無地自容了。」
「羅伯特,出來吃飯吧,日子還是要過。要是真覺得有虧欠,把自己照顧好,不要成為阿平大哥的累贅。」
可亦不等他回答,交代晚餐已經準備好,走去隔壁房間打理阿平。
梁一問又走回床,他坐下,等眼睛退紅再出去。他總是閉著眼睛示人,只有這個時候才張開,他清楚看見怨貼在眼前,
這張臉他看了幾十年,還是維持在當初難產死時的表情,同樣的溫柔和憐憫。
「曉虹,我對不起祢,我沒臉見祢。」
說著,眼睛再度闔上,緊閉著,寧願飽受罪惡感的折磨,也不要面對。
阿平已经躺两个礼拜,也不在乎多个五天。这段时间,他在干嘛呢?让我这称职的家族报应,为各位解谜。
首先,他意识是清醒的,沉睡是表面的状态,大脑仍然照常运作,太阳朝起夕阳落,意识也是。
意识不是全然无感,反而因为感官被封闭,变得更为敏感,一点不对劲都能发现。
沉睡中,大脑还在持续对体内的怨进行分析。火怨遭到恶尽攻击的关系,威力减弱,反而是从体内反噬的情怨,有扩大
的趋势,连念丝囊都快关不住。
据我观察,再一天火怨就会被情怨吞噬,到时可就麻烦了。阿平也明白这点,他想在苏醒前,解决掉一个,可是先前对
上,消耗太多体力,加上怨仍持续对身体造成负担。缺乏外援,他自己难办到,于是脑筋动到我身上,且立刻明白我才
是家族报应,其他两个都是外来品。
综上所述,现在是合纵连横,我和阿平一组,情怨与火怨一组。我得试着接近他,所以拼命找念丝囊的破绽。很无奈
地,这种无差别攻击,连我都困在里面。
爱丽将操纵念丝的方法教阿平,他预先控制念丝织好藏起来,等待时间派上用场。
当宫提到松果体时,他已经想好后面的事。将意识封闭,得以暂缓喘息,顺便思考「目之目鉴之鉴」这六个字。
我想他已明白「目之目」的意思,虽然不是当面,可是在意识中见到我,下意识投射出那个人。只消一眼,他就弄清楚
其中缘由。人一旦脑中浮出画面就很难抹除,他好像没有很激动,似是早有心理准备。
经过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努力,我终于找到念丝囊唯一的破绽。只有一次机会,每当意识由清醒转入沉睡,那不到
0.01秒的时间,它的表面有个地方特别柔软,那是意识面连接现实的缺口。
穿过它不难,但相当靠近情怨,我既不能引起它的注意,又要快速穿过,很有难度。
这么几行字,已经过两天,火怨早被吸收殆尽,相信我你不会想看的,它在情怨里头被无情的吞噬,最后像营火晚会的
火光消失于虚无,果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时间快要接近,我得引开情怨的注意力,它有戒心,再度变化成人形,眼神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啊,我想到一个好方法,应该用在它的身上也管用。
我移动到情怨的侦测范围内,请看,把心中最深惧怕的反应表现出来。它没反应,难道这招不管用?
咦,等等,有了,开始了,我的容貌变了,这是个女生,留长头发,穿办公室套装,我认得她,叫什么名字来的,
陆......陆晴纹。
它在哭吗?没有声音的哭,没有眼泪的哭,怨是不会掉泪的,只是一种念想,想不到死后的执着如此深,还是忘不了当
初的背叛和遗弃。
我好残忍,应该说阿平的记忆很残忍,正好是最悲惨的,陆晴纹嫁给高峰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幸福模样。
怎么办?我还是得走,非得想办法消灭它不可,只有阿平办得到。它分心的刹那,我绕到后方穿过缺口。
我的心有点痛,如果我有心的话,应该会痛。不敢回头,沿着念丝囊延伸出的这条念丝,顺利抵达松果体。
灵魂之座,当意识从清醒转入沉睡时,阿平的意识就会回到这,现在为什么不在这......
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压制住,意识上的压制,只要刀在身上,他随时能做出攻击,下一秒我已是鱼肉。
「喂等等,你不能杀我。」
阿平是在意识中,我只能听见声音,尽管如此刀具还是架在我脖子上,如果我有脖子的话。
「我是家族报应,报应你懂吧。」
「懂,所以更该杀你。」
「你杀不了我,我是概念,而且是你先请求我帮忙。」
「我请求你帮忙?」
「对,你的好几代祖先,而且你不是对我眼神示意吗?」
「好极了,遇到一个自恋狂。我才没有向你示意,只是想如何杀你。」
「不不不,这样也好,我们可以谈谈,也许不用等到外面的人解救,我们就可以共度难关。」
「是我们共度?还是你想利用我?」
非常聪明,几乎瞒不过他,我从小看他长大,任何事情都以对自己有利为优先,更以解除家族报应为第一要务。现在有
机会,阿平才不会放过,我得另想法子。
「我可以给你力量。」
「然后呢?」
「然后,你恢复正常生活,等到有天除念过头,再来面对。」
「可是现在杀你我好像也能恢复正常生活,更不用面对那个人。」
話說完,往我身上就是揮砍幾刀,我頭次體驗什麼叫痛,如果我有知覺的話。被刀劃開的地方,竟然無法復原,我是概
念,照理說物理性的攻擊沒用。
「你在想物理性的攻擊沒用,但這裡是潛意識,忘了嗎?說給你聽也無妨,我在刀上抹上一層念,異性相斥,你就無法
復原。」
「豈有此理,斬殺方法是我教的,竟然用它來殺我。」
「果然,你跟這件事有關,說!報應是怎麼回事?」
他刀架著,我哪裡有不回答的選擇,只好從實招來,只有后土這件事絕對不能提。
「那你是什麼?」
「我就是怨,梁洗自己與虎謀皮,怪不得我。」
阿平思考許久,一度以為人已經走,結果用力掙扎,他又往身上戳幾刀。
「你不可能是怨。」
「我說是就是。」
「我砍你這麼多刀,只是身體無法復原,力量沒有減弱。自己教這個方法忘了嗎?除念術只能用在念上,斬殺對你無
用,已經說明一切。」
「啊.......」
我無話可說,這根本是主角威能,我到底要繳械投降?還是用力一搏呢?
突然,刀子鬆開,我能感覺到他把注意力放得很遠,專注凝視念絲囊。在我們溝通的時候,念絲囊中的情怨從內向外膨
脹成針球狀,已經快把它撐破。
「糟糕了!」
「還能支撐一下下,反正我也快醒。」
對,沒錯,時光匆匆,意識時間流逝的速度跟外面是不同的,大概快2倍左右。轉眼就是宮和詹教授約定好的日子,他
們今天會找到阿平的意識,將他喚醒。
「梁洗跟你交換眼睛得到除念術,我真想不透,好好一鍋交易,究竟誰的智商會不足到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你也可以跟我重做買賣。」
「不,我才不跟你買賣。」
「不答應的話,你眼睛經過這次就會報廢。」
「我知道然後就會見到祂。」
「你不怕嗎?」
「不怕,我又沒對不起祂,要是怕的話,你不是應該早變了。」
「咦,對耶,為什麼你看著我卻沒投射出心理恐懼?你是不是閉上眼,還是動了什麼手腳?每個人都會害怕,你也不會
例外。」
「我唯一的害怕就是看不見。」
「那我就讓你看......」
「看什麼呢?」我可以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一定相當得意:「你無法對我產生物理性的改變。」
「你這是強辭奪理......」我越說越小聲。
「这叫矛盾,报应是让人见到他不想见的,那只要我没有不想见的,报应就不会对我生效。」
这感觉太相似了,好几代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逃过报应,心中无惧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那次害怕的人是我,被
他......
我不能说,要是说了就真的......
「时间差不多,我回头再收拾你。」
「你计画好的,故意逼我现身,陷我于孤立无援。」
「我是在意识封闭时,看见你才想到的。没办法在现实相遇,那就得从精神意识着手。」
「太可恶了!你太可恶了!好奸诈。」
「兵不厌诈,你也是趁人之危,我这叫礼尚往来。」
爆炸了,念丝囊爆裂,情怨受到吸引往这个方向直扑而来。刚才的爆炸,应该让阿平的意识承受不小伤害,他瞬间手松
开,我快速逃入松果体,暂时先送到这个身体的任何一处都好。
阿平太危险,我要尽量远离,剩下什么情怨的他自己解决,我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哼!
宫和詹教授依约而来,梁一问在他们来以前,已先请可亦将人推到客厅,还在地上划下斩杀式,以防万一。
詹教授手中的石镜,朴实简单的像块墓碑。镜面那端,仔细用手摸,中间下陷。宫看不懂这样设计的用意,问他为什
么。
「我也不知道,凭直觉雕出来的形状。」詹教授回答。
「现在该怎么进行?」
「我们用石镜唤醒阿平,把他的刀拿来。」
宫随便选把递给詹教授,原本选的是流萤,梁一问建议换成恶尽。www.tj268.com
「恶尽跟着阿平的时间最久,刀上必残留他的念。」
「好,那我们开始吧。」
詹教授负责用石镜确定位置,再由宫直接针对该点进行按摩刺激。石镜的另个用途是确定通道畅通,真的有任何意外发
生,还能从通道进入阿平的意识支援。
詹教授将念注入石镜,灰色人形受到感应后,纷纷从镜中浮出。灰色人形是詹教授家族谛下的约,人形身体是个牢笼,
可将念囚禁其中。
「这便是人形,我还是头次看见。」宫说。
「很久没拜托他们。」
詹教授拜托人形帮忙,它们采集恶尽上残留的念,一个接着一个跳入石镜,实镜中反射出阿平体内情况,大致跟五天前
相同,唯一不同是念丝囊的形状有异。
「快点,看它样子是要爆炸了。」
灰色人形往松果体的方向移动,前方出现原本应该待在念丝囊的家族报应,牢牢被固定住。
「它不是应该在里头吗?」詹教授问。
「不管它,重点先解救阿平。」
突然一声爆炸,念丝囊爆裂,情怨脱囊而出,迅速往它们的方向移动。詹教授不慌不忙,将灰色人形层层叠起,形成一
道墙,将它的动作挡下。
石镜受到攻击产生激烈震动,宫伸手想压制他,梁一问却比他快一步。
「你的工作是唤醒阿平,这边交给我。」
只见梁一问全身发出念,不及眨眼的速度,手已经往石镜劈下。念穿过通道,即时挡住情怨的冲击,将战场彻底划分。
詹教授把握机会,趁机寻找阿平意识隐匿的地点。
「还没找到吗?」
「不行,他把自己隐藏起来,光凭念只能接近却无法确定位置。」
「既然如此,我有办法。」
宫的绝活之一是透过触摸将念的活性去除,改变成无性化的特质。相反的,他也能透过触摸将念的活性恢复,但是这方
法一直没成功。这五天时间,他不断钻研方法,将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八十,现在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他将手按在阿平的后脑勺,闭上眼睛,意识迅速穿过。接近以后,往松果体的四周按压,手指头传来相当奇妙的感觉。
「原来如此,大脑摸起来是这种感觉」
「宫,快点,情怨的力量又增强了。」
情怨承受攻击,并将攻击的力量完全吸收,强度已大到超过普通人意识能承受的强度。
「我知道,等我一下。」
有性化的结果,原本存在念的地方不变,反而是不存在念的位置会发出光点,如今发出念的位置只有一处。
「找到了,他果然将自己去性化,我们才会找不到它。」
宫尽往那个地方拨弹,用痛觉进行刺激。
「几次帮阿平按摩,都痛的大呼小叫,他对通特别明显,想叫醒他只有这个方法。」
果不其然,光点开始有反应,产生作用力反射。力道之强,将宫弹回现实世界。同一时间,情怨像是有所感应,往光点
扑去,跟着两股力量一起消失。
「去哪了?」宫问。
「念域,你们看。多亏一道灰色人形临危时黏在情怨上头,不然意识跑哪去都不知道。」
石镜中照出念域的模样,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位是阿平,还有一位是情怨化出的人形。
阿平看着自己的模样,感觉好极了,不过让家族报应逃掉,还是觉得可惜。晃动身体,做点热身动作,跟着将自己的一
对猫眼盯着前方,知道接下来将是最后一战。
「这是我们头次这么近的见面吧。老实说,妳恨我也没用。我有试着阻止,可是静苡固执又偏执,根本不听解释,还阻
碍我除念。要想恨的话,应该要恨陆晴纹,她才是始作俑者。现在结婚有小孩,简直是人生胜利组。」
他刻意说话刺激,想觑出情怨的弱点。
「你,」情怨终于开口,却是三个人的声音同时浮现:「没好好保护她。」
「谁?」
「静苡;我;她。」
静苡和我这答案还在预期内,可是「她」就不大明白。
「她是谁?」
「受伤、女人。」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抽出腰上的刀:「只要世上有情,妳就不會消滅,但也就只能到今天。」
「你該死!」這次是男人與她的聲音,「我」的聲音反而不見。
「跟你們說也說不聽,既然是念,就該無形消散,而不是存著那點念想到處害人。」
阿平一手一刀,左手惡盡右手流螢,身形快速移動靠近情怨。一挨近,情怨立刻化成針球狀,還好他臨機應變的快,擦
身閃過。
「差點,是想把我戳的全身都洞嗎?」
他不甘示弱,削出數道刀波,卻都被彈回。外殼堅硬,又能以針球狀維持攻擊姿態,阿平難傷分毫,反而因距離拉近而
陷入苦戰。
不容喘息,情怨發出攻擊,突出身上的刺旋即飛射而出,阿平雙刀連砍,護得自己密不通風,再刀鋒相擊,發出一道念
網,刮耳尖銳的刀音,發揮作用緩滯它的動作。
抓準時機,他奔跑起來,左右閃電狀移動,情怨一時難以對準目標,攻擊頻頻落空。
「你變成針球狀就不能動,看我的。」
阿平繞到情怨後方,情怨延伸出一道巨刺欲作防禦,不料他真正的目標是上方,借力使力,翻身跳到它的上頭。站穩,
動作快得像有第三隻手,抽出王誅,一刀往最脆弱的地方劈下。
情怨發出一聲哀嚎,連阿平聽得也面露痛苦,聲音似包含大千世界的情愛之痛,光是聽見都會撕裂記憶裡不曾好的傷。
儘管如此,他的手還是沒鬆開,舉起王誅又是一次痛砍。這一下,情怨的外殼裂得更厲害,渾身發出黑氣,形化成一隻
黑手,欲將阿平拿下。
阿平躍回地面,背對著情怨,將全身的念注入惡盡,反手持刀,回頭,臉如鬼神兇惡,這是他頭次要使出全力。
「我同情你,可是終究是要結束的。」
黑手快了一步,手已深入阿平體內,卻發現站在那裡的只是殘影,人早已經不在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過金屬的味道,是他的刀,已經快的像火焰。
情怨還未弄清楚怎麼回事,渾身已經燃燒起來,阿平的刀就像把火,直挺挺插入怨的核心,一刀下去直中,再反轉一百
八十度,迅速向上抽刀,從王誅留下的缺口釋放念壓,此乃他的斬殺式「非火」。
情怨燃燒在一片火海中,就連透過石鏡觀看的三人,也不免大驚失色,驚的是阿平竟有這份能力卻一直壓著不用。
情怨越想将缺口堵住,身上的念就越是被吸入其中消耗殆尽,身形越缩越小,头个消失的是她,再来是他,再来是......
阿平站在旁边,此刻已不用担心情怨反扑,他要经过自己的眼睛确认,同时也想和怨的主体说最后几句话。
烧毁坚硬的外壳后,原本不该存在天地的念,终于消散,情怨里头的人也终于露脸。
「静苡。」当情怨回答我时,阿平就已经猜到。
「阿平,我还活着吗?」
他摇头说:「不,早就死了,现在只是妳的一点念想。」
「喔,用不着说话这么诚实。」
「妳还是一样不爱听实话。」
「他们呢?」
「比妳早走一步。」
静苡的身体还在燃烧,她看着身体卷起热风,露出微笑。
「连死,你都要让我死两次,还是这么有创意的死法。」
「还有何遗言?」
「没有,怪可惜的,没机会见她一面。」
彼此都知道说的是谁,无须多言,只是阿平还有话没说。
「我欠妳个道歉。」
「道什么歉?你又没喜欢过我,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你是我遇过最木头的男生,频频对你示好还当作没看见。」
「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好啦,你转过去。」
「干嘛?」
「你快转过去。」
静苡最后一次任性,阿平乖乖照办。
「记得我的样子,以前的样子,不是现在丑八怪的模样。」
阿平能感觉到静苡从后头抱他,或许重来一次会有不同,但逝者逝矣,他在心里否定这个念头。
「你就不怕我现在侵入体内吗?」
「妳......」
「开玩笑的。」
阿平转身,静苡已经不在那了,只剩下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连那最后一点念想都被烧得一点不剩。
从石镜看完全程的三人,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准备将阿平拉回现实世界。不料,镜中的阿平却痛苦难耐,捂着自己的眼
睛,大喊救命。
宫和詹教授加快速度想让他回来,却被梁一问挡下。
「等等。」
「伯父,阿平他......」宫瞧出梁一问嘴上的微笑,弄懂他的心思:「我懂了。」
旁边的詹教授看的一头雾水,两人不明说,只要他静观其变。
我看阿平这样,真是心里窃喜,早说和我做交易,就不用受这种苦,现在眼睛报废了,肯定悔不当初。
不过,他太奸诈,兴许是故意诱我上当,只要离开这,他就再也找不着我,这辈子就只能活在怨的侵袭里,一定不会放
过这个机会。
又看他不像是装出来的,眼睛满是泪水,痛苦地往眼里抓,不时大喊不要接近我,这跟梁一问当初的模样一样凄惨。
「哈啰,阿平。」
「是你,可恶的家伙。」
「呦,你这时要喊救命恩人,我还能考虑一下。」
「少来,我不会求你的。」
「好啊,那你继续痛,痛一辈子算了。」
看阿平在地上滚,我就忍不住想笑,如果我能发出笑声,一定会笑的捧肚,谁叫他之前那样对我,好歹我是开天辟地以
来的后土,竟当场羞辱我。
他往我这边伸出手,看来是想开了,想主动求和。
「怎样,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了,再痛下去,我这双眼睛就要报废。」
「想通就好,念你刚才辛苦除念,我给你个好交易,你听听看怎样!」
「好,你说。」
「我可以教你更厉害的除念术,可是你得把眼睛给我。」
「你到底要人眼睛干嘛?」
「眼睛是什么?是灵魂之窗,夺走眼睛等于夺走灵魂,你就不是个人了。」
「真的是后土吗?怎么如此邪恶?」
「我是后土啊,可我又不是神,跟你说了,我是概念。概念没有善恶的,我这么做只是出于好奇。」
「那这次,你一样会让我看见怨。」
「不不不,我对你好一点,我让你看不见,你不是怕失明吗?所以,我就给你这个恐惧。」
「行,只要能让我别看见鬼东西,你说怎样都好。」
「这样说可不行,我们要订约。」
「怎么订?」
「跟梁洗一样啊,你看。」
我从身体里拿出那块碑,多久远的历史了,碑的上头还长青苔,要不是我收好,早就被谁破坏或当成文物收藏在仓库,
永不见天日。
「你要往碑上滴血,这样就完成契约了。」
「好。」阿平一手搭在碑上,用刀划出一道血,准备立誓。
「我,以后土之名立誓,用除念术跟梁负平交换......」
怎么了,我的声音发不出来,啊是那时候......在意识空间压制我时,他往我的喉咙划几刀,如果我有喉咙的话,念将我
的声音封住了。
「看来你说不出话来,我帮你说完吧。」
他露出阴险的微笑,我上当了!
「这个愿望我暂时保留,不管阿平提出什么,我都接受。」
我太恨了,真的不该信他。我恨,真的太恨了,而且把我留在这什么鬼地方,放我出去!
阿平朝天划一刀,一道时空缝隙出现,正好就是石镜凹陷处,那里最不稳定,容易产生空间破洞。
现实世界里的阿平醒来后,全身像被轰炸机轰炸过一轮,酸痛难耐。他跟詹教授要来石镜,确认我被关在里面,且出不
来才安心。
「放心吧,家族报应是个概念,没任何力量,它是无法离开的。」
「这面石镜能送我吗?没有时刻确认,我不能安心。」
「我留着也没用,你留着吧。」
众人忙了一天,事情终于解决,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爸,你的眼睛。」
「我没事,已经习惯了。」
「其实你看得见吧,怨?是......」
梁一问摇头,让他别说,阿平当然知道父亲意思,不再多语。时间差不多,詹教授还赶着去接小孩,正要走又回头折
返。
「怎么了,该不会是石镜有问题?」
「我怎么这么糊涂,鉴之鉴指的就是镜子,鉴是古名啊!」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心满意足的神情让人看着不悦。别忘了我还在镜子里面,放我出去,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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