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休息牌,打开二楼通往一楼的小门,巧克力迫不及待冲出,自己跑到外头方便。
算算年纪,已经是16岁的老狗,身体一样健壮,只有胡须花白,身上的毛发也褪成更浅的栗色。
这会,庭院有斜阳,巧克力方便后趴在磁砖上暖身子,阿平看它的模样,还真有点羡慕狗生的自得其乐。
他将食堂从里到外打扫,清好垃圾,餐具洗净,拿出刀刃,准备保养。梁家世代相传的菜刀,名为恶尽,刀锋厚又锐利,用来切肉是再好不过。两年前,为上金石矿区,阿平又托刀铺以原石再造三把,各名为流萤、风来和王诛。
从食物烹调看这三把的功能,流萤刀刃细薄,形如西洋剑,适合削皮。风来上头有六个大小不同的洞,可用来切珠雕花。至于王诛,刀名霸气,是四把刀里重量最重,拿来拍肉去骨正合适。阿平每周找时间磨刀一次,务求看见倒影才甘心。
磨刀还能心静,顺便将除念时沾到的念一并处理。最近一次除念发生在上周五,大学同窗小刚是婚纱摄影师,本身带易吸念体质,这一年流行废墟风,经常得带着新人和工作人员进出人烟稀少之处,只为拍出出淤泥而不染的网美效果。人烟稀少之处,容易有秽念盘据,小刚体质又容易沾染,上周便附上自杀者的意念,回来以后嚷着想死求解脱。女朋友郁本来当他在发牢骚,
谁知他真的做出自残举动,赶紧带去医院强制治疗。阿平去医院探望,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从腰间的刀套中抽出恶尽,使出「削」将念完整的从小刚的身上剥离,再趁着院外月光乍现,施以斩杀式「星辰」净化。大可用斩杀以绝后患,但终究是杀生,他还是仍免则免。食堂里,阿平勺水在磨刀石上,右手握刀柄,左手按刀刃,循序的节奏,发出砥砺声。「好啊,这些刀,越磨可是越亮,都能当镜子。」阿平改不了自由自语的毛病,他从刀刃看见自己的模样,头发好不容易留长,因为自然卷的关系,
到处乱翘,看着象是挂满水草在头上。时值九月季节交换,下午天气慢慢变凉,白天还能穿短袖工作,接近傍晚得加件薄外套才够保暖。换上平领的墨绿色衬衫以及工作裤,没客人的时候便打赤脚,让双脚吸收地气,这是气功师宫教他的秘诀,可以改善容易抽筋的毛病。「接地气、接地气,难怪你这只老狗都不会抽筋。」阿平磨好刀,走到门口,抚摸巧克力柔软的毛,它不闪不躲,翻身露出肚子,让他抚摸。一人一狗独居,偶尔梁一问来住一晚。两父子自从心中的结打开,话说明白,关系比从前改善许多。梁一问如今独居,照顾他的可亦大学课忙,一周改去两天帮忙打扫,其他的事自己打点。阿平原想归还恶尽
,被他拒绝,称是已退出除念圈,从此不管红尘俗事,只过他的逍遥活。「出去散步吧。」话才说完,突然天摇地动,巧克力骤然从地上爬起,缩在阿平脚边。他抚着狗,嚷着别怕,心里也有点慌。最近两个礼拜,地震频繁,专家说是板块移动,正常能量发现。以往夏秋季节转换之际,也是有地震发生,但像最近这么密集,倒很少见。过大概十秒,地震终于停下,好险,屋内的橱柜没倒
,碗盘没砸,只是庭院的香草植物东倒西歪,薰衣草、迷迭香还有辣椒躺在地上,他一一扶正,决定回头找个时间固定。现在,他还是认命当奴才,先带巧克力去散步,顺便走一趟凡书堂,奇哥让阿平尽快去一趟。凡书堂专卖古书,现在是第二代老板奇哥接手。名义上如此,但估价和书况检查,都由阿平代劳。古书不免会沾到人的晦气及杂念,更早以前还出过事,阿平将书带回家,一一检查过滤,做这件事半点好处也没有,不过出于兴趣。从食堂过去凡书堂,要走两个街口,最近这一带变化很大,不少跟食堂同样低矮的独栋老公寓,都被财团收购,准备拆除重建。阿平看到那些建筑物规划活像墓碑,都想亲自登门拜访,以为将来除念先打点门路。m.tj268.com
远看,奇哥已经在外头等候,阿平看他的样子是被地震吓得不敢进屋。「不进去,待在外面吸悬浮微粒,对身体也不好。」「里面书柜这么高、书又这么多,万一地震来不及逃,我可爱的老婆小孩可没人照顾。」奇哥已经娶妻生子,中年发福,经常穿宽松的长版衣掩饰肚子,以及连年轻人都不穿的垮裤,整天露出屁股沟,一点也不像书香人。「放心,大嫂我会帮忙照顾。」「少在那边耍嘴皮,老子就看你不安好心。」奇哥门打开,把一叠书抱给他:「拿去,需要多久时间?」十数本,阿平不用一天就能处理好:「明天交货,有特别情况另外通知。」说起明天,阿平和丰雄有约,他想着出门时再顺便把书交回来,抬头,天空一片浅蓝,微微的鹅黄色间杂,不禁想感叹一句岁月静好啊!
星期五晚上,阿平搭件棉麻混料的薄外套,牛仔裤加上白t出门赴约。他和丰雄约在东区老仓库见面,老仓库以前是烟厂,关闭以后,园区封闭多年,高耸的烟囱和木造仓库被保留下来。再次开放后,现在是最受市民欢迎的野餐景点。园区内新开一间餐厅stone,主打裸麦欧式面包和橄榄油料理,生菜还可无限续,深受素食主义者爱戴。「嘿,久等了。」阿平小跑步到,遇到下班时间,捷运在隧道内停下等待调度,
比原来预定抵达时间晚五分钟。「没事,我也刚到。」丰雄带着鸭舌帽,连身工作服,鞋子上还有泥土痕,现在是丰纹植物实验坊的负责人。去年加入地球抵抗合作社,后来和理事长林强理念不合,拆伙后各自努力。最近忙着帮企业设计绿能屋顶,减缓都市热岛效应。「雯纹差不多要生了吧?」「快了,预产期就这一两周内,想到就有点不真实。」丰雄脸上溢着藏不住的喜悦。自婆罗洲度蜜月回来后,雯纹便传出怀孕的消息。前往妇科详细检查前,已经知道自己有孕。正常水结晶大多是六角或八角状,若被念侵袭则呈现树状或不规则形。
怀孕时,水结晶出现母子状,一大一小,结合在一起,时而相邻,时而重叠。「今天原本要来,我看她肚子大,而且音乐会大家唱阿跳的,要是撞到就麻烦,好说歹说才让她放弃出门的念头。」两人进餐厅,点好菜,一边闲聊,丰雄聊起雯纹孕后个性大变,变得爱撒娇和使性子,经常出难题给他。「反而是我准备要当爸,最近都会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深呼吸,不然会吓坏宝宝。」「也是,父母表现会影响小孩的个性。」「小孩已经取好名字,你看!」丰雄在餐巾纸上写下树雨两字,既有木又有水,完全是夫妻俩的综合体。
「挺适合的。」「对吧。」丰雄高兴的将餐巾纸小心折好,顺口问起奥玮近况如何。两年前金石矿区匆匆一别后,阿平已经有两年没见到他,人后来也跑去婆罗洲寻找青翼吻凤蝶,希望得到青美的下落:「我们在婆罗洲见过他。」看见阿平惊讶的表情,丰雄娓娓道来蜜月行的经过。拖延的蜜月旅行,
终于在夫妻俩都结束手边工作后,顺利成行。两人这趟到婆罗洲,除了度假外,配合当地生物学研究所,帮忙采集植物样本,深入内陆调查。抵达当地,发现研究队有个熟悉的名字,那人就是奥玮。阔别一年,三人见面时格外激动,尤其是奥玮,已经习惯当地生活,讲得一口道地的爪哇话,
听见中文时格外怀念。奥玮已在婆罗洲待满一年,再一个月就离开。他带着两人绕村子一圈,介绍当地的风俗禁忌,传授几招人身保护的秘诀。接风当晚,三人喝着当地酿的啤酒,夫妻俩好奇奥玮是否找到青美的下落。「次元缝隙停留在一点的时间很短,我到的时候晚了一步,已经不见踪影。」
「你相信青美活着吗?」雯纹问。奥玮将啤酒咽下,看着外头漆黑的街道和天空随处闪耀的星星回答:「我相信,青翼吻凤蝶如今安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至于她是否活着......原来的青美早在奥石区死了,我们见到的只是生物幻,或许只是我的一点偏执。」奥玮说话口气平淡,原本夫妻俩还担心他被责任感折磨,见他安好总算安心。「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国?」奥玮亮起笑容,随手抓住飞舞过的一只小虫:「婆罗洲的开发程度低,保留不少原生植物和稀有昆虫。既然来了,当然要搜集样本带回去。」「那就祝我们三人都满载而归!」
丰雄举杯,其他两人也呼应,三人聊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分开。隔天,奥玮跟着另一小队前往邻近的活火山采集资料,夫妻俩进入雨林。分道扬镳后,一直没有机会见面,本想待回国再联系,遇上雯纹怀孕,后来也忘记这事。「好家伙,回来也不说一声。」「总之,人平安无事,只要在国内,想见面有的是机会。」丰雄说。周末人多的关系,餐点终于上齐。发表会也差不多可以进场,两人赶紧将桌上餐点通通扫进胃里。表演八点开始,今晚是原住民歌手洛斯彭的livehouse演出,就是那位在金石矿区两次拯救他们性命的洛斯,想不到来城市念大学后,会被唱片公司相中,接连出两张ep,被誉为近年最受瞩目的新人。阿平和丰雄今晚应邀参加他的「祖灵之夜」,两人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两人正好赶上关门的最后一刻,阿平讶异洛斯的人气,场地大小100坪,扣掉前面舞台设计,全数站票,网站上面写至少能容
纳两百人,看现场人数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灯光关闭,乐手陆续上台,两把木吉他加上一套非洲鼓,成员简单。一片掌声中,洛斯从后台走出,在工作人员引导下,站上
舞台。
阔别两年没见,洛斯原本就深邃的五官,增添一股成熟的韵味,咧嘴笑的那股傻样,如今微甜腼腆,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还跟以前一样。」
阿平不禁想问丰雄究竟有没有长眼,明明举止打扮都不一样,人更精致些。要说全身唯一不变,只有那对木耳环,也是洛斯感
应念的来源。
仔细观察舞台,木耳环也出现在背景,唱片公司大概觉得那是特殊艺术品,可用来宣传行销,刻面上的祖灵脸谱,也能当成象
征。
非洲鼓敲开表演的序曲,洛斯顺着节奏发出类似嗡的声音,配合鼓声的合音,穿透力之强,即使不透过麦克风扩音,也能感觉
到他的肺部有如手风琴般鼓张有力。
跟着,木吉他加入,洛斯配合旋律,加入舞蹈,身体自然地摇摆,全场听众受到气氛感染,也加入律动的行列。
洛斯将部落的古调,结合现代曲风,曲风中尤以爵士和bossanova的元素居多。
古调多数是从自然和生活中取得灵感,以声音取代文字纪录历史与文化,其中有不少都在赞颂自然的伟大,结合慵懒和放松的
bossanova反而有不错效果。至于爵士,原住民乐手的即兴创作不输西洋饶舌歌手,表现得更游刃有余。
接连几首都是快节奏的曲风,突然曲风一变,换成慢拍情歌,阿平听过这首是原住民女歌手阿仍仍和男歌手李英宏合唱的无
奈,本来是中快版的双人合唱,洛斯将它改成慢版,一人独唱。
整场下来,洛斯不仅要唱、带舞蹈,偶尔还要用铃鼓合奏,相当忙碌。尽管如此,阿平在他脸上看不见忧愁,全心倾注在表演
上,投入的热情感染在场所有人。
最后一首歌,洛斯停下来,跟现场的观众互动,两人想不到他会在台上直接点名。
「阿平大哥、丰雄大哥,你们在哪?」
阿平最怕这种全场瞩目,幸好带着丰雄一场来,没这么尴尬。看见他们挥手,洛斯告诉现场观众接下来的歌是首次公开演出,
纪念早年在矿场工作的原住民,辛苦拓荒的流汗点滴。
「那,请洗耳恭听。」
伊~~~呦伊耶~~~啊拉伊~~~~啊~~~~呦喔伊啊~~~呀挲噜呜~~~呦咿噎~~~嗨呀~~~呜哇伊啊~~~~
~哪妈伊挲鲁~~~~基欧~~~~基欧~~~~呦啊伊噜哇~~~~嗨呀~~~啊萨~~~嗨呀~~~~啊萨~~~
嘿呦~~~~嘿呦~~~~~噜拉湾~~~~~~~~嘿呦~~~嘿呦~~~~拉鲁拉湾~~~~伊美绿的噜~~~~~~伊
呦仨呜~~~~咿瞜~~~
洛斯将当时的两首曲子合而为一,浮现在脑中的画面,一下是晨光洒落脚边,引导远归的人回家,一下是故乡拥抱游子,返璞
归真。歌声不卖弄技巧,真情之至,即使不知内情,听众也都不禁动容。
表演结束,掌声持续没有停,他又再多唱三首安可曲,终于散场。
丰雄的眼中充满泪水,感动地说不出话来,阿平旁边安慰这位年过四十的大叔,不禁想笑他泪腺发达。
「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后台看洛斯,他给我工作证,交代我们一定要去找他。」
「别去吧,他现在应该被记者......」
阿平被丰雄拉着往后台移动,只得乖乖配合,听准爸爸的话。
洛斯接受完记者的采访,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从镜子看见两人进来,高兴回头招呼他们。
「阿平大哥,丰雄大哥,好久不见!」
「有两年了吧。」丰雄称赞他歌声好,喉咙保养不错。
「那还用说,经纪公司连剥皮辣椒都不准吃,那是部落的辛香料,只有感恩祭才放行。这个月底就是感恩祭,阿莫交代我一定
要回去,你们也来。」
「感恩祭是什么?」丰雄问。
「在夏秋交替之际,日夜轮转,我们阿鲁本族要感谢祖灵一年的保佑和守护,举办为期一个月的祭典。」
「外人能参加吗?」
「感恩季不开放外人观礼,但是两位是阿鲁本族的贵宾。」
「我们?」阿平和丰雄异口同声,不知为何有此一说。
「因为,是你们解放湖中岛的祖灵,让祂们自由,回归山林。阿莫两年前就说要邀请,只是很多事错开,今年务必赏光。」
「你口中的阿莫是祖灵吗?」阿平指着木耳环问他。
「不是,阿莫是我的父亲,也是现在阿鲁本族的头目。」
「这样说来,你是头目之子?」丰雄故意消遣他说要称呼他土豪。
「我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是头目继承人,而我能听见祖灵的声音,未来要接祭司工作。」
两人想不到那个靠带领平地人体验山地文化的洛斯,家族竟有如此地位。阿鲁本族是岛屿北部最大的原住民族群,分散定居在
金石矿区前后两座山间,也是最早投入文化保存。
唱片公司的宣传告诉洛斯后面还有行程要跑,只得先把话打住。主角离开,丰雄提议开车送阿平回家,路上两人聊起他除了惊
讶还是惊叹。
最让阿平喜出望外的,当然是洛斯在除念术的表现。比起两年前,念的力量强大许多,祖灵的声音透过歌声传到听众的心灵,
直接以言幻净化污秽。亲眼看过现场演出,他总算明白这么受欢迎的原因,称他是名符其实的疗愈系歌手也说得过。
演出结束隔天,洛斯向音乐公司和学校告假,返回部落准备感恩祭。
感恩祭是阿鲁本族一年中最重要的祭典,相当于汉人的过年,主祭日在九月底的满月,前后的十四天还有大小祭仪。如今,部
落人口老化,青壮年平时都在平地工作,举办整整为期一个月的祭典实属不易。
多数的祭仪由部落的长老负责,只有主祭日前的夜间狩猎不行,按照传统只有十八到三十岁的壮年男子可以参加。
部落的男子向来以参加夜间狩猎为荣,参与者的家族能多获得肉品,并在主祭日当天,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引舞。
捕获的野兽越多,越能代表他的勇士身份,并且取得竞逐头目的资格。
阿鲁本族的头目,虽然世代继承,可夜间狩猎的获胜者,可获得一次挑战机会。挑战成功,将可自现在部落领域中选择自己的
土地,成立分支。
这样做,部落不会因竞争头目而分裂,还有分头管理和守护的意思。
所以,年龄符合资格的壮年男子,无论如何都会在这时候放下工作回到部落,洛斯也是其中一。
只是今年,祭典的气氛不太相同,洛斯回去前已经从阿诺,也就是他的母亲口中获得消息,亲身踏上从小长大的土地,感受更
加深刻。
受到国土开发法的影响,阿鲁本族西边临金石矿区的土地被划分为休闲用途,只要通过环评就能取得合法开发的资格。
消息公布后不久,晨曦财团通过环保团体评估,取得土地开发权,确认建设度假村。
阿鲁本族透过山地原住民族立委斡旋,想挡住这项开发计画,可没成功。如今只能坐视祖先留下的土地遭人夺走,而刚好西边
这块土地就是夜间狩猎的猎场,因此今年的狩猎是最后一次,明年能不能办得成还是未定之数。
洛斯回到部落,几名跟他同样是狩猎者的同伴,坐在路边,正在调整猎弓,磨利箭簇,还有准备能当圈套用的绳索。以往,大
家总是把酒言欢,一边准备一边开心分享平地生活的趣事,今日每个人专心在手上活,弥漫着一股沉重气氛。
洛斯走回自己家,远远就见到阿莫和长老聚集在草棚里面商议要事。
根据阿鲁本族的传说,祖灵和自然精灵无法进到屋子,部落需要借助祂们的力量时,必须待在由芒草编成的草棚,并在屋顶上
绑着象征力量来源的豹纹织布。只有头目才能搭草棚,因此部落在下重要决定时,都会聚集在洛斯家。
阿鲁本族的祖先据说是一头黑豹,在一次危难中,获得自然精灵的保佑,习得双足行走的能力,站立起来而脱离险境。又在祖
灵的保佑下,脱下豹皮,幻化为人,因此每个阿鲁本人在出生时,都会得到一张豹纹织品。
男子的话,黑豹的眼睛为红色,代表兽性和勇敢;女子的话,黑豹的眼睛为蓝色,代表母性和柔和。
阿鲁本族的族服,只用黄色、红色、蓝色及黑色四种颜色编织而成,织纹图案的丰富,取决于家族地位。地位越轻者,能知道
的织纹越少,相反的,头目一家可以使用所有织纹,而最好的编织师当然就是女头目阿诺。
部落里面,只有头目家能用阿莫阿诺两个词汇,是他们专属的荣耀。
洛斯进去,看见阿莫正在和长老商量事情,耳闻买土地三字,十分苦恼。
「洛斯,你回来噜。」他的哥哥也就是下任头目继承人,洛垮站在草棚外待命。
「阿莫好像很生气。」
「当然气,西边土地是祖先传下来的猎场,现在被政府收走,还卖给财团。阿莫找长老还有其他家族头目商量,想要把土地买
回来。」
买卖土地是多大的事,洛斯想也知道需要花很多钱:「我先进去,晚上就要狩猎。」
「睡饱,今晚狩猎搞不好就是最后一次噜。」
洛垮大洛斯五岁,平时规划部落文化体验的行程,大学念观光行销,在城市住不习惯,最后回来部落定居。娶的是从小一起长
大的青梅竹马阿露雅,两人已经有三个小孩。
兄弟俩长得像,只差在洛垮是光头造型,眉毛有如两把倒立的刀,下巴留着一抹山羊胡。
「洛斯。」
会议正好开完,阿莫叫住洛斯,其他部落族人开口就称赞他歌唱得好,将阿鲁本族的古调推广给更多人知情。祝贺之声让他不
好意思,低着头,要他们别说了。
阿莫今年六十岁,头发两鬓稀白,可看人的眼神还是一样锐利,平日在山里工作,体态维持的很好。年轻如洛斯跟他比腿力,
也比不过他。
在还能参加夜间狩猎的年纪,阿莫拿下四次胜利,挑战自己的父亲成功,这也是他能获得威望的原因。
「今年,三兄弟都要好好表现。」
「知道。」
洛斯和洛垮还有一个兄弟,身染日本脑炎去世,但对外还是会称呼三兄弟。依照阿鲁本族的习俗,亡者成为祖灵,继续和家人
生活在一起,直到家族再无人丁,才会往山谷而去,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去跟阿诺说一声,她正在后头准备草米糕。」
「好。」
草米糕顾名思义是在米糕中加入鼠尾草做成的一种糕点,提供给战士在狩猎后补充养分。此外,祖灵主要在夜间活动,狩猎难
免会打扰到他们,因此必须在树头放上草米糕,以作安灵之用。
部落的所有女性现在都在帮忙做草米糕,这会都在洛斯家后面忙着洗米、擣草和炊糕。
「阿诺!」
「洛斯,我的儿子。」
阿诺头上绑着女头目的黑豹织纹,两颗蓝色的眼睛在黑色方块纹中显得特别亮眼,她小阿莫三岁,长期劳动的关系,身体比平
常女性健壮,肌肉也相当结实。
阿露雅在旁边帮忙,体形显得娇小,不过移动速度很快,不少长老都戏称要是她是男的,一定能在夜间狩猎拔得头筹。
「这是给妳的礼物。」洛斯帮阿诺买些保养品,也帮阿露雅带回想要的化妆品:「你们忙吧,东西我放回屋里。」
「等等,有话问你。」阿诺将洛斯带到一边,小声问他:「阿莫跟你提那件事了吗?」
「什么事?」洛斯看阿诺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得其解。
「祭司说,祖灵正在骚动。」
洛斯自小就能听见祖灵的声音,部落出事有预兆,他通常第一个知情。
「我不知道。」
「祭司听见祖灵正在咆哮,怕部落会有灾难。」
「我等下问问。」
「先别急,狩猎后再说。」
洛斯自从去城市唸书,就很少听见祖灵的声音。只有在歌唱时,祖灵的声音才会出现,他这趟回来,正好也想找祭司问清楚原
因。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不知何故从土里冒出许多马陆。马陆虽然无毒也没有攻击性,而且在部落也是常见的生物,但一次
冒出这么多还是头一次,它们整齐划一象是排好队,往同个方向离开。
「这已经不是第一例。」阿诺脸上露出担心,告诉洛斯,自从西边土地开始动工,最近两个月就经常出现生物群体移动的情
形,山上的猎物也变得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洛斯久违的听见祖灵的声音:「阿布纳伊、阿布纳伊。」
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天空的乌云聚集,生物正在躁动,洛斯透过自己的身体感觉到大自然正在生气。
晚上八点,参加夜间狩猎的男子已经聚集在部落的广场,等候阿莫的指令。
依照传统,女子必须待在家,编织迎接男子回来时所着的常服。当然也发生过战士回到家,常服还没完成的窘况,这时不管多
累,当事人只能保持战斗舞姿在门外等待,直到织好为止。
据传夜间狩猎,有时会不小心误闯祖灵的领域,要是没有披上新的织服,战士将受到惩罚,失去双足行走的能力,回归黑豹的
兽形,所以着常服被视为一种返回人间的举措。
参加的战士已经到齐,他们围着营火,举起猎刀,刀光在火焰的反射下,显得耀眼夺目。
阿莫引领众人,唱念战之歌,负责祈祷的祭司站在前面,赋予所有战士祝福。仪式结束后,按人头分配草米糕和小米酒,坐下
待命。
狩猎要等到月亮出来才能开始,然后在日出前结束。时间长短,端看祖灵的安排。等待得越久,战士的心就越浮动,前头的营
火烧的更旺。
兄弟俩靠在一块,洛垮好整以暇的用手枕着头躺在地上,好似一点也不担心。闲着无聊,两兄弟聊天打发时间,洛斯兴高采烈
的分享跑通告的趣事。
「我最讨厌遇到有人说不是很会唱吗?然后就要我现场演唱,我又不是卡拉带。」洛斯说。
「都是这样,大家对原住民有既定印象,但很多原住民以为自己很会唱,也是彼此彼此。」
「阿莫有听我寄回来的cd吗?」
「当然有噜,还要我放在他的mp3里面,他在山里面接不到讯号,只能听歌唱歌,你的歌他都会唱噜!」
「洛斯。」阿法无声移动到他们身边,吓两兄弟一跳。
阿法担任祭司这份工作已经几十年,据传他的眼睛因为看见祖灵的缘故而失明,只剩下单眼视力,不论何时都戴着墨镜遮住盲
眼。今年七十几岁,身体大不如前,甚至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在整个部落中,只有他的织纹可以同时出现雄豹与母豹,象征
大地和谐。
洛斯自小接受阿法的调教,学习聆听祖灵的声音,祭司一职不采世袭制,而是能力制,只有看见或听见祖灵的族人才可担任。
「跟我来,我有事情告诉你。」
「是。」
洛斯跟着阿法走广场后侧的树林,那里是部落的祭台,已经生好火。
「坐吧。」两人席地而坐,面对面,阿法往火里面加入东西,洛斯也没见过:「这是乳香,极为珍贵之物,只有跟祖灵沟通时
才能使用。另外还有脂,你看看。」
阿法将脂放到洛斯手中,秤起来却没什么重量,他好奇是什么东西,从没见过。
「很好,已经符合资格。」洛斯一脸不懂的问阿法是什么意思:「脂不存在于这世界。」
「可我的手明明有感觉。」
「脂是散离的祖灵凝聚而成的固状物。」
「祖灵?我手上是祖灵?」洛斯惊讶看着手中这团东西,他一直认为祖灵是摸不着看不到的。
「祖灵是人死后不散的灵魂,是我们的祖先和依归。但在祭司眼中,祖灵不单是灵魂,也是一种念。」
提起念,洛斯想到阿平等人,行为跟祭司一样神秘的除念师。
「作为祭司,除了跟祖灵沟通,也要和念和平共处。祖灵不会害我们,可是念会,这种东西充斥在我们的生活,随时随地都
在。」
「他们有什么区别?」
「祝祷的仪式是为歌颂和安抚祖灵而诞生,驱逐的仪式是为消灭或和谐念而存在。」
「但是,我没看过念。」
「每个人接近的方式不同,我看得见却听不见,你正好相反。」
「这样,我要如何驱逐他们?」阿法沉默下来,过一会,摘下眼镜,露出一对清澈的眼睛:「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没瞎,只是不想随时看见念而遮起来。」眼镜内侧贴着一片祭文,阿法手写术式迫使自己看不见:「这是我的方
法,至于你,已经找到。」
阿法指着他的耳朵,洛斯能听见也能唱出祖灵的声音,关键就在木耳环。
「阿法,在城市里面我听不见祖灵的声音,又是什么缘故?」
「你是大自然的小孩,有天还是要回到部落。」阿法清清嗓子,将一片月桂叶含进嘴里咀嚼,然后吐出,放进火里燃烧:「仔
细倾听。」
阿法一对眼睛在他身上,看得洛斯别扭。专心以后,他又再次听见祖灵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楚,用的还是阿鲁本语:
「莫萨,扣勒加瓦,琴社得鲁。」
琴社得鲁在阿鲁本语代表供奉祖灵的神域,西边猎场以及金石矿区下方的湖中岛都属于这个范畴。
「这次夜间狩猎,你得留意琴社德鲁。」
「猎场这么大,我一个人走不完。」
「祖灵会引导你的。」阿法拿出一对新的木耳环,比先前更大,上面刻的图案就是术式,只有祭司知道:「戴上它,等你回
来,就要开始学习。」
洛斯谨慎小心的捧着耳环,将它戴上,这是第三副,3在阿鲁本族里代表觉醒与挑战。阿法暗示他这场夜间狩猎不光是对战士
的考验,或许也是祭司的资格考。
「去吧,孩子,小心点,这阵子土地很不安。」阿法顺便将几片月桂叶交给他。
洛斯本想问是什么原因造成,可是阿法低着头,全然专注,暗示对话到此为止。他走回广场,号角声正好响起,夜间狩猎开
始,抬头,天空上的凸月散发着鹅黄色的光芒。
「洛斯,怎么去这么久?」洛垮告诉他所有人已经出发。
「我们也走吧。」
洛斯背上阿莫亲自为他们打造的猎弓,确认东西都带齐,还有预防毒蛇和蜂蚁攻击的草叶及燻烟,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看着他们离开,阿莫为他们祝祷,希望祖灵保佑,阿法接近他的身后,告知他预言的结果:「大凶。」
「连你也不能吗?」
阿法摇头,只希望所有人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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