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叙述起唯一一次帮人头骨除念的经验。
事情发生在博物馆,某个大家族捐了一块人头骨,过程相当仓促,要求机关单位尽速将东西带走,什么感谢状或公开表扬都不
用。
人头骨的来历相当隐晦,后来博物馆终于打听到,那是大家族两代前的一位当家,从邻国买回来的。当时,邻国的文物保护还
没制度化,盗墓的情形相当多,辗转得到的这件历史文物,据说是某朝某位皇帝。
这位当家相当迷恋历史文物,听见这么稀有的收藏品,立刻买下带回岛屿。事情很少人知道,就连家族的人都不清楚,直到人
死后清算财产,才从库房里发现这件物品。
离奇的事发生在这之后,家族的人陆续生病,甚至产生妄语。起初大家怀疑是不是人头骨有先灵附身,请来许多法师道士处
理,不论做再多也都没成功。
束手无策,又怕随便丢弃会引来报复,最后捐给博物馆,可情况还是没改善。知道内情后,博物馆辗转问人,最后找上阿平。
阿平看了人头骨一眼,请大家都出去,留下他和文物独处。
号称某位皇帝的人头骨,根本是假的,实际上它是某个江洋大盗的人头。
皇帝下葬时带了不少首饰,后来肉腐烂,金饰银器沾黏在人头骨上。而盗墓集团内部又起冲突,后来将这人杀之代替。
被杀者身怀愤怒与恶意,任何与人头骨眼神接触的人,都被这股念缠住,且越缠越凶,威力越强。
阿平当初靠着斩杀跟对方搏斗已久,那时他还不会意识流,又怕破坏人头骨,博物馆无法对上级交代,处理得相当小心。还
好,念找不到宿主,靠着一点一点破坏,滴水穿石,终于完成这份委托。
那份人头骨的下落,阿平没再过问,但也未曾听博物馆展出过,应该是收进库房,久了成为历史灰尘,不再被人想起。
「除念时,我能清楚感觉到被杀者的恨意,它刻在脑壳上,形成特殊纹路。要是被有心人捡到,拿来当占卜或咒杀也都有可
能。」
「听你这样讲,我总算相信不是自己发疯或妄想。」
「你今晚把祖灵沟通的方式,用在我身上当成侦测的工具,也是阿法教你的吗?」
「是,阿法说怕我被骗,无论如何都要我学会。」
「有趣归有趣,还是别轻易用在除念师身上。」
「为什么?」
「要是遇上罪念师反向操作,你又无法阻止,可能就变成相反局面,你受他们控制。」
「真的能做到吗?」
「不论是除念师还是罪念师,我们能对付的都只有念,念虽无形,可说穿了就是意识。好比心理医生不懂念,可是懂得催眠方
法,照样能了解你潜意识的真正想法。厉害一点的同行,要做到相同的事,不是不可能!」
至少,就阿平所知,榆华就能做到用念影响认知,而且影响者是不特定多数。
「还好你不会害我。」
阿平叹口气,觉得洛斯个性太过单纯,还是要稍微历练,他问这么多就想知道有没有能当作消灭后土的参考。见他这个样子,
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心怀不轨。
「不过,读了这么多人头骨,里面可有对这次的事有帮助的内容?」
看见洛斯的眼神,阿平就知道自己问对了,不过时间已晚,最好还是就此打住,等到明天人到齐再一起讲也不迟。
两人互道晚安,不久后便响起此起彼落的打呼声。这一晚相对平静,接下来七天,对他们而言,天天都是战斗。
隔天,阿平和洛斯趁着人没到齐,准备上山工具。
斗子山和玄天上都可当日来回,高度也不高,不过因开发程度低,还是得准备防蚊虫叮咬的药膏和防护设备。这个季节,太阳
下山的时间早,预防万一,也得随身携带照明设备,以及些许干粮和水。
约好十点,奥玮传讯息快要抵达,雅子讯息没回覆,打电话也没接,阿平联系王艾人,请他跑一趟住处,怕是出什么事才无法
联系上。
铃声响,开门,奥玮来了,一身轻装,丝毫不像要去山上的装扮。
「走吧,我东西都在车上,随时能出发。」
「先等等,进来坐会,电话里面话说不清楚,需要先跟你说明。」
「好吧。」
眼看时间过了,雅子还是没有到的迹象,三人只好先开始。
「时间有限,想在七天内解决这件事,一刻也耽误不得。」奥玮一旁劝着。
「好吧,洛斯麻烦你。」
洛斯说起解读人头骨时发现的记忆,事情发生在日本人进入阿鲁本族的领地,建立神社。
阿鲁本族崇拜自然以及祖灵,跟日本神道教强调万物皆有灵及御灵信仰,有很大程度的吻合,比较大的分歧点是建立神社和划
分灵地,跟部落强调祖灵跟族人一同生活,而非局限于一处的想法不同。
时任祭司的人名为迷吉库,在日本神道教进入后不久,察觉到信仰本质的变化。首先是祖灵的力量变强,不再是过去游离状
态,祂们汇聚在灵地,成为一个共同意识,与祂的沟通更为直接。
为此,迷吉库不得不培养接班人分摊,那人是塔伊,也就是阿法的师傅。两人在日治时期持续不断接受神谳,留下丰富的预
言,迷吉库甚至将对话内容做成文字纪录,被当成阿鲁本人的重要文化遗产。
神道教信仰的最大影响是将原来阿鲁本族人的自然崇拜,转变成实质性的人格化,促使神的观念诞生。
渐渐的,族人需要神谳时转向请神社的神使巫女帮忙,而阿莫作为头目的重要性,也逐渐被取代。
阿莫和祭司是配合无间的存在,一者掌管族内的政治庶务大小事,一者掌管全族的神灵沟通,可随着神道教渗入和日本统治力
量加强,两方式微,这才是同化政策的真正目的。肇因于此,在日本人离开以后,掀起一波阿鲁本族文化复兴运动的风潮。
后来,为彻底摆脱日本统治时期的色彩,迷吉库向阿莫建议毁掉神社,抹除一切外来宗教痕迹,族内神社消失,原本汇聚的祖
灵再度离散。
神受到驱离后,要不离开,要不和祖灵混杂在一起,对祂们而言那是失落的时代,原本供奉的祭台不再,取而代之是被迫进入
山林河川大地,重返自然。
当然,神也有无法赶走的时候,迷吉库一直到死前都还在解读神谳,尝试调停,祂的头骨里刻满无数的自然符号,阿法告诉洛
斯这是对抗的标志,因为在他的师傅塔伊的脑壳中同样也有。
「神真可怜,人们需要的时候,不停兴建神社奉祀,一旦觉得祂多余,又被赶出家门。尤其是那些从日本远渡而来的神,有家
还归不得。」阿平告诉两人神明必须有个可以依附的物体才能移动,日本神道教最常见的便是勾玉、镜子类的东西:「其实这
点跟我们的信仰有点相同,民间信仰中为了加强新神的灵光,会在神像前摆放一面镜子,凝聚力量,都有相同意思。」
「微月湖水神社里的大神,也是失落神明的一环,如此便能讲得通祂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奥玮解释。
「我们在神社里发现勾玉,而大蛇的异状又是从大神回来以后开始,加上你找到的那些念......」
「你想说什么?」奥玮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神知道自己有天会回来,除了将力量分给神使,还保留部分在勾玉里面。」阿平疑心的不只这件:「不
过,一座已无人在拜的神社,真的能有这么强的力量吗?」
「事情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既然它回来也夺走勾玉,必然也猜到我们有所动作,见到人这一切都能解答。」
「说的是,可是现在人手不够,我们一定得兵分二路行动,否则赶不上时间。」阿平侧着头,想着还有什么可用人手:「斗子
山地势较低平,离那边最近的人还有一位,虽然帮不上忙除念,地形倒可能很熟。」
「谁?」奥玮问。
「丰雄,他们就住在南侧山脚边,有他陪我,应该应付的来。就这样决定,奥玮跟洛斯,我和丰雄,事不宜迟,我马上打电话
问他有没有空。」
阿平走到窗边打电话联系,奥玮看洛斯一直没讲话,问他是不是紧张。
「不瞒奥玮大哥,真的有一点。」
「我有个疑惑,阿法既然知道这是神的愤怒,他为何不试着抚灵呢?」
「阿法将所有的气力都放在占卜预言,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他的任务是读出神谳,除此之外的事,已经超出能力范
围。」
「为何觉得阿平能帮忙?」
洛斯沈默片刻,盯着阿平忙着讲电话的背影:「阿平大哥,具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而且见识过他的能力,如果他是祭司,
肯定相当厉害。」
「他再厉害,一个人也不能翻山倒海。」
「他一个人不行,但你们帮他就可以,阿法说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这需要众人合力。阿平大哥身边有你,有之前见过的丰雄大
哥和雯纹姊姊,昨天我还见到詹教授和梁叔叔。他身边有很多人,我只在阿莫身上看过这种特质。」
奥玮想他说的应该是领袖特质,或许正如他所言,他们的相聚不单是因为除念师间互相吸引,最大原因是阿平的人格特质,尽
管他矢口否认想参与这些事,也带有自己的私心,却正是因为不讳言和大方承认,反让人无后顾之忧。
「行了,已经联络好,按照原定计划出发吧。」
「那我和洛斯去玄平山,哎,好久没去,心里倒觉得有些别扭。」奥玮口中的别扭,无外乎是当年和青美、克也在奥石区出
事,丢了两条人命,只有他一人独活。
「别想这么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做。」
「那雅子小姐呢?」洛斯问。
「不管她,一个大人还能出什么事!保持联络,有事我们就通电话,事情办完回到食堂集合,这是钥匙。」阿平将两支备份交
给他们。
「自己小心。」奥玮担心斗子山那边助力不足。
「你们也是。」奥玮揪着洛斯立刻出发,都快走到门边又被叫住:「洛斯。」
「什么事?」
「别再整天大哥小姐的叫,直接唤名字吧。」
「好。」
奥玮洛斯离开后,阿平背上背包也准备走,这趟出门,他决定带上巧克力,好说牠也是只寻念犬,该出动了!m.tj268.com
奥玮和洛斯负责玄天山这条路线,两人开车无聊,闲聊彼此的近况。
奥玮去婆罗洲一年,回来又忙着工作,丝毫不知洛斯已是当红歌手,一直开到近郊,看见他代言运动饮料的广告,才意识到身
边坐着一位明星。
「没想到,你也改变这么多。」
「没有啦,奥玮大......」洛斯差点又在后面加个大哥,赶紧把话吞回去:「改变习惯真难,以前在部落带导览时,为了取悦客
人,大哥小姐的非常顺口。」
洛斯说起阿鲁本族,现在也是人口外流严重,为了吸引族人返乡,积极推动文化体验,创造就业机会,一日到多日游都有。他
还没离开前,经常当导游打工赚零用钱,现在由洛垮接手,生意时好时坏,最大的阻力还是族人。
「有些族人很讨厌外人,知道当日有游客,选择闭门不出。我们带游客到固定几个地方绕绕,晚上办个营火晚会,跳舞唱歌,
尽量不打扰族人生活。说起来,平地人对原住民的印象大概都脱不了这个范围,认为我们是享乐主义。」
「抱歉,这些我不太熟悉,我只对昆虫有兴趣。不过你的说这些偏见和既定印象,在每个族群身上都有,只是人们表现是否如
此露骨。」
「嗯,大概跟我们觉得平地人势利眼和现实一样吧。」
洛斯偷偷觑一眼奥玮,上回见面就是金石矿区,两人说到话的机会不多。当时,大家的精力都花在阻止青艳和克也,话题也围
绕在青翼吻凤蝶,印象中只觉得奥玮酷酷的,个性严肃,不容易亲近。
「奥玮,我能问青美的事吗?」
「请说。」
洛斯在金石矿区,受到青美挟持,带着她前往湖中岛,亲眼见到人消失。尽管如此,他仍相信对方不是坏人,一切是迫于无奈
才不得如此。
奥玮告诉他,青美原本只是普通大学生,受到克也的攻击,死后遭到念的附身。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在他面前的青美,聪明
又透析世事,对新鲜事物抱持好奇心,即使知道有危险,也要亲身尝试。
克也昏迷的时间,一直都是青美照顾在身边,两人间的羁绊很深。他相信,若是克也醒来,没有做那些疯狂事,今日或许是个
圆满结局也说不定。
「我......」洛斯话刚起个头,整个人愣住,奥玮看表情不对,问他出什么事:「马上把车停到路边,不用,来不及了!」
地面摇晃非常明显,先是左右摇再上下。滨海公路上车子不多,奥玮抓紧方向盘,紧急将车子靠向路边,熄火,直到震动趋缓
为止。
地震一停,洛斯要他立刻发车:「快点,大水要来了!」
「水?」
奥玮看向左侧的海,远处似有一排浪正要往岸上而来,他二话不说,发动引擎,油门踩到底,往前方右侧不远处的高地开。眼
角余光瞄到后照镜,后方来车跟他一样,也是同个方向,众人似都预见即将而来的灾祸,做好逃命准备。
三台车迅速开上高地,只差几秒,海啸就要碰到他们的车尾巴,对向车道一辆休旅车闪躲不及,当场被海啸连车带人卷走,幸
好被岸边的防波提卡住,只是前后不停的浪击,车子怕是要报废了。
两人心有余悸,走出车外,看着慢慢退去的海啸,觉得幸运。
「差一点,我们就跟那台车一样。」
「它在恐吓我们,很愤怒,因为那条蛇的缘故。」
「大神吗?」
洛斯点头,说祖灵似乎也被这股力量震慑,传达到大脑的声音断断续续,浮出的画面也多和灾难降临有关。
「没事,总会有办法的,上车吧。」
路上,两人没再说话,奥玮专心开车,洛斯脑中出现神谳,低头拿着纸笔抄下,解读其中意思。
「讯息中出现好几次石头,似乎能肯定玄天山是正确目的地。」奥玮点出神谳屡次提到的关键字:「祖灵要是能直接告知位
置,会省事多了。」
「阿法能够预言占卜,我应该也行,可是他没教我。」
「你仔细回想,阿法在进行占卜时,他是如何跟祖灵取得共鸣?」
洛斯闭上眼睛,详细回想过去几日跟阿法互动的细节,正巧摸到口袋有东西,抓出来一看是月桂叶,灵感一闪而过。
「我记得,上回在部落,阿法将月桂叶丢进火里,要我仔细倾听。」
「等会试试,前方就是玄平山的登山口,我们到了。」
停好车后,奥玮帮忙捡些枯枝,放在地上起火。湿气重,树枝又沾水,好不容易才燃起。
洛斯按着记忆试一次,头次毫无动静,跟着想到阿法先将月桂叶含在嘴中咀嚼,然后才丢入火堆中。他如法炮制,双眼专注盯
着焰心,眼中闪过焰火的错觉时,祖灵的声音凭空而入。
「阿奇夏,阿里玛夏塔?」
「桑重多,昂纳谷多。」声音消失,一切宛如卖火柴的女孩般,只有一道火光的时间长度。
「如何?」奥玮问。
「上面,祖灵说有三根石柱。」
说到石柱就想到奥石区,问题是奥玮来过几次,也没见过任何宗教遗址,依然疑云重重。拿出手机上网查阅资料,还没上山,
讯号已经不见,gps定位也左右偏差,磁场影响之大,跟上回来时一模一样,只得作罢。
奥玮评估抵达奥石区,约莫一个小时,洛斯是在山里长大的小孩,一双腿就像装上翅膀似的,转眼就走在前面开路。
玄天山因为奥石区磁场影响,生物数量少很多,定期访查的时间也拖得较长,奥玮也有段时间没来,踏上这座山,心中滋味更
是复杂。来都来了,他也没有退缩的理由,拉紧背包肩带,跟在洛斯后面,小心留意周遭变化。
玄天山海拔高度815公尺,据地质学家研究,因板块挤压的关系,每年略为上升。
山体结构偏向岩层居多,砂层较少,随高度变化,地面植物覆盖率越低,多数是苔癣、地衣。西侧临海,带来丰沛的水气,长
年都是潮湿的天气状态。
山脚已经感觉到湿气重,管理单位沿着坡道设置的栏杆上结满滴滴水珠,体感温度比实际低,衣服和背包等会吸水的毛料变
重,倍加发寒。
奥玮工作时,长时间要在外面走动,体力不输洛斯,只是脚下的石阶潮湿,走起来格外小心,洛斯则干脆脱掉鞋子,打赤脚走
路,他称这样比较习惯。
「为何不开车上去?」洛斯问。
「前些日子大雨,往山上的替代道路地基流失,有一段路崩塌,车子只能开到山腰,绕路过去反而更花时间。从这里上山最
快,只是陡峭些,体力消耗最大,希望能赶在日落前处理完,准时下山。」
奥玮最担心的不是遇到念,而是摸黑下山,要是弄个不好受伤,反倒麻烦。
「奥玮,放你一个人行动,可以吗?」
「你去哪?」
「我先上去,要是没状况,你也不用白跑一趟。」
洛斯从刚才起配合他的速度,刻意放慢脚步,奥玮也发现了,想不到是他先开这个口,心想这样也好,彼此也自由些,点头答
应:「小心点,山上无法通讯,你不要拐入小径。」
「明白,我在上头等你。」
洛斯如此焦急,多半是因为刚才地震缘故,又收到祖灵的直接警告,奥玮再怎么劝他放轻松,当事人也听不进去,索性放他个
人行动。
人走以后,奥玮拿出地图研究,受到连日来的地震影响,登山步道也有几处塌陷,他小心绕过坍崩处,找寻可利用的侦测兵。
他往附近的树丛找,总算找到螳螂可用。
夏末秋初正是产卵交配的季节,雅兴被打扰,螳螂做出攻击威吓的姿态,双手镰刀一挥,想逼退眼前人。但遇上昆虫博士,也
只能束手就擒。
奥玮抓住一只发情中的公螳螂,其他放生。螳螂是肉食性动物,且只对活物有兴趣,遇上母螳螂时,更加活跃。他打算利用这
点,找出对方确切位置。方法虽有些不人道,可情急下只能将就。
不只是除念师间相互吸引,念与念间也会相互吸引,普通时候透过感应就能估出大概位置。可奥石区能发散强烈电波,找起来
格外不易,手上又无对方的念,必须另想办法。
奥玮依公螳螂的体型,改变粒子结构,创造出一模一样的等身母螳螂,当成饵。他再改变空间结构,扰乱磁场后重新定位。
昆虫大脑比起人类的复杂更多,即使在沙漠里也能清楚定位。母螳螂受吸引后往山上移动,转眼便消失无踪。
见时机成熟,奥玮放生手上的公螳螂,放手前往它的大脑里插入一根念针,如此一来,侦测兵会朝着母螳螂的方向笔直移动,
就算饵被其他的念吸收,也能照样定位。
螳螂不只能爬能走还能飞,有些地方奥玮无法垂直切入,只能从外围绕路,转眼间他已经离开登山道路,越往荒野移动。
岩层因为地震缘故有松动的迹象,奥玮拿出登山索还有固定工具,这些工具都是借来的,用起来格外不顺手,双手也因绳索摩
擦的关系而起水泡。
感应持续增强,奥玮的脚步加快,侦测兵停在某处许久,应是到达目的地。可眼前将近70度的陡坡,让他进退两难。
想退回去,早已忘记来时的路,往前移动,他又没信心能办到。来都来了,再退回去,浪费更多时间,他抹干手汗,戴上手
套,调整随身设备,迈出的每一步都特别小心,好几次差点脚底打滑往下溜,还好用环扣固定在腰部,虚惊一场。
看见山顶上的圆柏,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他紧紧抓住枝干,借力使力,还好,他煞住脚步,否则一个不小心,翻过去另一面是
更陡峭的山面,救命稻草就成了索命绳索。
喘口气,休息一下,机械表不受磁波影响,时针指到4,奥玮告诉自己加快速度。螳螂的位置就在前方,正好太阳从云层跑
出,总算能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下方便是奥石区,圆柏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棱线,地质疏松的缘故,这条路线不在官方公告里,奥玮误打误撞爬上来,反而看见
平时见不到的景观。
奥石区主要由五根大岩柱组成,据传是陨石坠落自然形成,材质很像黑碧玺,能带电气及磁性。
奥玮从高空往下看,五根巨大岩柱,分散在奥石区各角落,形状相像日本阴阳师常画的五芒星。
相传,五芒星由阴阳师安倍晴明所创,又称为晴纹,一笔入魂,只消一笔即能完成,笔画的圆点也是终点,象征魔物的无所遁
逃。而北方在神道教中被视为鬼门,必须特别镇守,正好用五芒星压住。
然而,若只有五根岩柱,这个推论再好不过,但一门好风水,只消一个破土立树就能瓦解。美中不足,无数小岩柱穿插其中,
破坏五芒星的符号,反倒使得它形状破碎,更像龟纹。
龟纹?
玄武的形象油然而生,奥玮更加肯定这里就是目的地,只是对方藏在哪里,还是得靠念才能找到。
看见洛斯就在脚下,两人只差两三百公尺,奥玮屁股挪动,在稜在线摩擦,确定脚踏在地势和缓处,顺着坡度向下爬,费了九
牛二虎之力,终于踩在奥石区的土地上。脚一碰触到地面,全身一股电流穿过,奥玮起一身鸡皮疙瘩,发现洛斯也是。双脚固
定住无法动弹,地面宛如湖面,涟漪若隐若现,有什么东西正往他们靠近。
分开行动后,洛斯飞也似的往山上跑。
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嬉戏,大自然是家人以外最亲密的对象,再小的变化,他也能马上察觉。虫鸣鸟叫或者野兽低吼,在荒野中
都再寻常不过,他觉得哪里怪怪,跑到一半,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处,没有声音,半点声音也没有。
玄平山是相对辽阔的景观,岩层虽不利植物生长,还是有动植物能存活,夏末秋初又是昆虫交配季,理应充满活力。
一眼望去,四周悄无声息,天空上本该自由飞翔的鸟缺席,地上在爬的昆虫消失行踪,风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停吹,空气里弥漫
一股湿黏的气息。
什么都消失了,有种东西变得明显,是念。
洛斯站稳脚步,倾听祖灵捎来的消息,决定下一步。
阿法说过,祭司是大自然传递讯息的媒介,反之亦然,他也是装载讯息的容器。用念探测人性善恶的方法,同样能用在大自
然。
洛斯往旁边走,找到一处平坦地带,不管潮湿与否或弄脏衣服,将身体贴在地上。从脸到手到身体前肢及足部,紧紧贴着。感
受大地的情绪,振动的脉搏,呼唤着念,就像鱼往池塘中的漩涡移动,他便是中心。
见毫无动静,洛斯口里念着阿法教的咒语。
古老的阿鲁本语,随着时间演进,很多早已消失或被外来语取代,只余祭司一脉传承「正确」的发音。
阿鲁本族本身没有文字系统,只有音谱,借着歌唱达到沟通目的。他声声呼唤,四方招引,就像在河底洒网掏金,吸引四周游
离的念汇聚而来,解读其意思后,任其流出体内。
念与念间互相吸引,无数的念就像小鱼般开始往洛斯的方向移动,力量比前面更大些,他感觉玄平山上还有其他东西,不受他
的召唤,观望着,没打算动作。
「螳螂?这什么......」在万点的念中,一只螳螂昂然而立。
洛斯感觉不到生息,近看才发现那是由无数的点组合而成,是念模拟成螳螂的外型,稍微一碰就恢复成粒子状态,而能这么做
的只有奥玮,他想。
拟态成螳螂的念,往左前方继续移动,后头一只真正的公螳螂尾随。洛斯感觉到螳螂的尾部轻轻扫过脸颊,扬起一点浮尘。
歌声将念吸引而来,穿透,转化成旋律。
洛斯用音阶作分类,平铺直述的单一旋律是普通的念。旋律有两阶以上,多数能影响人的情绪。愤怒、悲伤或大喜,旋律起伏
不定,大起大落。
最危险的念,反而没有旋律,有如一块海绵,多少都能被它吸入。
层层叠叠的念,顺着洛斯的歌声谱成音阶,在那之中,有什么东西悄悄进入,是无法明说的巨大存在。
一直保持沉默的祖灵,发出严重警告,要洛斯立刻停下。
「马特鲁、马特鲁。」
初尝滋味的洛斯,哪里舍得停下,他越想知道巨大存在究竟是什么,意识就越抽离,穿过树林、穿过岩缝、五根大柱、隐藏在
下面的巨大磐石,以及藏在那身后的东西。
就在他快看见真正模样时,刚才的母螳螂再度跳出,它掀起的涟漪产生的旋律,正好让洛斯回神,抽回现实。最后,他只看到
母螳螂有如抽丝一般,恢复成粒子状态,跟巨大的存在合为一体。
回到现实的洛斯,胸口早已浸湿,沾上烂泥和石头。站起来,望向奥石区,两耳扬起的木耳环更加证实这点。
反而是确认对方的存在后,一颗心总算安定,上去以后,跟奥玮会合,然后再从长计议,他是这样想的,多少也有点为刚才自
己的贪心而后悔,要是不及收回意识,很可能就会成为一具空壳。
他跑上山,频频回望,寻找奥玮的身影,浑然不知危机已经自身后悄然而近。
洛斯试探的举动,引起对方注意,他快速收回意识,还是留下一些念。他还无法做到像阿平或奥玮的收放自如,也不知道该如
何阻断念的联系,在念的眼中,他有如一块原石,是一块适合附身、肥美的肉。
感觉到骚动,洛斯回头,看见一只公螳螂飞在空中,往岩柱而去,前方却像有什么力量阻拦,转眼间水平式移转,往反方向弹
回。他伸手拦住,螳螂生命已快耗尽,翅膀太过奋力振动,上头还有细小裂痕。尽管如此,仍不肯放弃,亟欲再试。
同一时候,躲在暗处的巨大存在,透过母螳螂留下的念,感应到公螳螂,念与念间相互吸引,也能相互串联。它从地底下直冲
而上,受惠奥石区天然屏障的掩护,很难察觉。
等洛斯发现不对劲,已经来不及,身体被庞然大物压制住,一只手抬在空中,彷彿承受万千重力,声音又无法发出,祖灵又不
断传讯息至脑中,要他离开。
最可怜的是公螳螂,长着复眼的小脑袋,横生生断裂,对方目标是里面的东西,奥玮埋下的那根念针。
不久后,奥玮从后方山坡爬下来,他似是没有发现异常,放心的靠近,直到陷入相同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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