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曙暂且将他的科普置之脑后,接着向他确认道:
“所以说,你的根据来源于凭空消失的鞋印?”
“正是如此,但不止如此,”韦德颔首回应,“我认为奥日里埃很可能是步入了夹缝象限,虽然那些文献中关于如何探查夹缝象限和打开夹缝象限的部分都被删减了,但如果申请去查阅原稿的话,应该能够得知这些办法。”
“但重点并不在这里。阅览过藏书库文献的人都知道,虽然这些文献有所删减,但是并不会唐突地把敏感的资料给删掉,让人阅读体验极差,读起来雨里雾里或是感到上句不接下句,通常来说,文献会给出一个笼统的概括描述作为替代,或是在旁边相关位置大体标注删减内容。”
“而对于如何打开夹缝象限,有的文献里简单提及过这么一句话——在第一象限撕开一道容许物质通过的口子,让人得以进入夹缝象限,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侦探的脚印会在森林深处凭空中断,而我们却无法从周围寻找出第二条足迹。”
“如果用夹缝象限来解释的,那么很显然在侦探到达足迹的尽头时,他通过某道口子进入了夹缝象限。”
“在问完这些后,我询问他如何从这里前往弗莱恩湖,他告诉我就在礼拜堂的后方,有一条他开拓出来的林间小径,沿着小径走上十来分钟就能走到弗莱恩湖中部地段。”
“我接着照例询问他,在最近有没有看到来弗莱恩湖钓鱼的青年,而他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接着告诉我在这些天里,他一直待在礼拜堂里,而我是这些天里他唯一见到的人。”
“我相信了他的说辞,这是我第一次被他所蒙骗,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接着打算从这里去弗莱恩湖看看,他要求陪同我一起去,毕竟独身一人前往那里不是什么妥善的做法,我同意了,接着二人一同前往那里,然后在湖岸待了十来分钟,这些时间里,我望着平静无风的水面,心里绝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狗屁邪灵或是‘祂’的存在。”
“我的孩子,绝对是被谋杀的。”
“被那些躲藏起来,抹消踪迹,试图逃避罪行的‘朋友’所谋杀了。”
“但我不知道,杀害我孩子的人,就站在我旁边,对着湖面假惺惺地做着祷告。”
“多么讽刺而魔幻的现实,他甚至还装作看出了我的伤感,试图开口询问我内心的心结。”
“而我……哈哈……”像是在嘲笑过去的自己,他露出一份讥讽的笑容,“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
“在换取了他那虚伪的同情之后,他如此劝说着我——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死去的人终究是死去了,而活下来的人,应该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样才能让亡者在天国得享安息。”
“是啊,如果抛掉其背后的别有用心,这其实算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但我终究是没有放下。”
“梦与现实,都在纠缠着我,让我放不下。”
“在无数的睡梦中,我总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这样一个梦,纠缠了我五年的梦——”
“那是一面平静而开阔的广袤湖面,但湖水是黑色的,跟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而在岸边,我看得到岸边,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我看得见他们,看得见我的长子,已经站在他旁边的脸……一张张黑色的脸,以及对应的扭曲的形体,像是把墨水泼到融化的人类蜡像上,怪物,我只能这么用这一个词来形容他们。”
“而我的长子,持着钓竿,面朝着湖面抛出了钓钩,接着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鱼咬饵。”
“但下雨了,在鱼上钩之前,下起了雨,那是黑色的雨,落在湖面上,却没有一丝的波纹,落在他们身上,消失不见,落在我的长子身上,留下了无法抹消的黑色痕迹。”
“在雨中,他们动了起来,在推搡之中将我的长子推入黑色的深渊之中,随后回到了岸上,观赏着我长子的挣扎,没有脸,我却能听到他们的微笑,没有表情,我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然后是手,我看到了无数双手臂,从湖的暗渊中延展出来,穿过湖面,那是不属于人类的手臂,因为人的手臂无法长成三四来米长,也不可能在半腐烂的状态下在世间挪动。”
“它们抓住了我落水的长子,拖拽着他的衣服,攫取着他的四肢,撕扯他的躯干,手臂越来越多,最后他被无数的手臂拖入湖底。”
“救命!救命!我能听到他的声音。”
“但呼唤声消逝在了湖中。”
“噗嗤!噗嗤!我能听到水的声音。”
“但挣扎声埋藏在了湖中。”
“噼啪!噼啪!我能听到雨的声音。”
“湖上只有雨的声音,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看着此情此景,我理解了一切,也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尝试去喊他的名字,但做不到。”
“我尝试去抓住他的手,但做不到。”
“甚至,我压根无法靠近他。”
“我是什么?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我质疑着自我。”
“随后我立即意识到,我是班奇·克劳利,我就在这里,我要去拯救我的孩子!我肯定着自我。”
“但做不到……无数的手臂牵制着我,让我无法在水中里前行。”
“做不到……手臂越来越多……我意识到这不是湖,而是蠕动的手臂,手掌攫攥着我的四肢,我逐渐麻痹,手肘环绕过我的喉颈,我逐渐窒息。”
“不能做不到!我必须去拯救我的孩子,我奋力挣扎着,向着他的方向不断前行。”
“我看见了他,所有的阻碍都已经消失不见,而我,终于能够碰到他,将他从这里拯救出去。”
“然后……”
“然后,梦醒了。”
他的脸上,只有近似疯狂的绝望。
随后,房间陷入了黑暗。
似乎在告示着这一场悲剧的落幕。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面对眼前突发的异象,约恩立即站立起来,背靠着墙壁并快速拔枪,忐忑地借助门缝下的微光扫视着房间里昏暗不清的事物。
不过并未过多久,房门被里约夫打开了,他补上一句:
“啊,煤气灯没有油了,我去外头拿两盏灯回来。”
看来审讯因为一些小意外中断了。
“图纸颜色?”福克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身处局中的他,不理解丁白曙的用意。
他不太理解一张结构图的笔墨色彩跟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何关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旁边的几位观棋者则早已明白了丁白曙的用意——他的目标至始至终只有这一个,即引出图纸的存在,从福克斯的口中探求图纸的色泽。
他的询问一环套着一环,从九年前的翻修,到后来的搬运杂物、清点书籍,但他实际想问的最终问题只有一个。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他的逻辑又是从何搭建起来的?
亚诺的目光聚焦在这位新人身上。
看不透。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那如冰面一般的淡漠神情下,潜藏着暗流涌动般的思绪。
而丁白曙严肃地接着说道:
“这份答案很重要,请你慎重回答,那张图纸的颜料颜色,是什么颜色?”
福克斯虽然还是感到不明所以,不过他能感受到气氛的僵硬,众多道目光汇聚着自己身上,毫无疑问,自己的答复至关重要。
所以得好好想一想。
他从早已褪色的回忆中尝试忆起那张图纸的颜色。
那是一卷黄褐色的图纸。
而当时自己的父亲叫他去清点一下书架上取下来的书籍。
当时的书架刚好摆在书房的一扇窗户旁,这样能够偶然能晒到太阳,使书籍免于潮湿和虫害。
缺点就是下大雨的时候容易被淋到。
但好像是因为一次下大雨忘记关窗,而导致书架和上面的书一并淋了点雨,书页有些潮,但后面没有发现,也忘记拿去晒,而后来发现问题的时候,不少书已经遭了殃。
但其中还是有很多保存良好的书籍,因此我的父亲就叫我自己挑出来。
而当时自己第一眼就从那堆叠放起来的老旧书籍中发现了那一卷独一无二的图纸,将之摊开来后,鲜明而严谨的红色线条在自己的眼前展现开来,那是结构示意图,什么的结构示意图呢……
他回忆起来那是卡斯里安府的结构俯视图,在图纸的边缘有些积灰,图纸的右上角还有一个时间标注,不过他忘记了具体的时间。
除了颜料是红色以外,别处也说不出什么异常,总的来说,不就是一张普通的结构示意图吗?
“红色的。”福克斯给出答复,同时以好奇的目光望向众人。
但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对自己这个答复纷纷露出许些困扰的神色。
“怎么了?”福克斯思疑地问道。
他的不解愈来愈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交谈内容,或是缺失了什么重要情报,与他们的思维产生了脱节,总之就是有些雨里雾里。
“要我解释一下吗?”霍华德问向亚诺。
后者陷于思索,并未回话,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简单地跟你说说吧——那位名为约翰·顿克的管家,就是在外头走廊的那一位,而我们之前询问过他,他在一个月前组织佣人去清扫过杂物间,对此你有印象吗?”
“嗯……没有,说实话这些琐事我不是很关注,平常就是管家负责让人打理,顿克他怎么了?”
“他在检查打扫成果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那张结构示意图,但是呢,他当时看到的图纸,上面的颜料,皆是黑色。”
“黑色?等等,你确定是同一张?”
“啊,那张图纸现在就在我的手提箱里,另外一队人出去的时候把它转交给我们,既然如此,就你就亲眼过目对照一下吧,”霍华德打开手提箱,挪开桌面上的其他物件,将那一卷图纸勉强摊开。
而福克斯立即挪动椅子,探头打量着图纸:
“这……”他的目光在图纸上来回扫过,再度抬头的时候,脸上鲜明地带上惊愕的神情,“就是这张,我不会记错的,就是这一张,为什么他说是黑色的?”www.tj268.com
这时卡莎插话道:
“抱歉,打断一下,我想问一下,九年前你在检查老旧书籍的时候,书架上就只有一张图纸?”
“只有一张,如果有很多图纸,那我肯定对它们都没什么印象,更不会记得这么清楚,毕竟人对‘唯一’的事物,会记得相对清楚一些。”
“好的,我明白了,”卡莎接续问道,“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搬运旧物的时间,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福克斯皱眉反问。
“对的,装修和扩建肯定不是一日就能完成,按照刚才的说法,装修人士的举止有——翻新墙面、扩建大堂、搬运杂物,当然,还有绘制卡斯里安府结构示意图。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消耗时间和投入人力,对于这些,你还记得吗?”
“啊……我想想吧,”福克斯望着图纸,开始了冥思,九年前的事情……九年前的装修事件。
在开始回忆之前,他突兀地意识到今天所冥思苦想的,都是那些往事。
而答案,真的能在过往的阴影中找到吗?
他不清楚,但总得试试。
但在他开想之前,亚诺唐突地站了起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着有些不解的福克斯,亚诺丢下这么一句话:
“好了,既然你还要想一会,那你就现在这里想吧,我出去叫人把管家带去在临时拘留间坐一坐,毕竟他的嫌疑也不小。”
——
审讯室里,班奇·克劳利坐在一把被固定的椅子上,双手拷着手铐,衣着全然湿透,并且从裤脚到上衣都沾染了不少泥泞。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既没有被逮捕的不安,也没有接受审讯时的紧张。
约恩在心里评论一句,随即望向旁边的追猎人跟审查员,而他们依旧着保持沉默,目光聚焦在克劳利的身上,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不动声色地走出房间,打算出去走走,顺便透透气。
他望向雨。
他开始对自己有些质疑。
他所坚持的正直……在此刻又遭到了一次考验,就像无数个过往,无数个雨夜那样。
如果犯罪具有正当理由,那么就能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去做吗?
以暴力手法去阻止罪恶。
以残忍手法去惩戒罪恶。
以无情手法去杀死罪恶。
这是正义之举……
吗?
父亲,这样真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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