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颜色?”福克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身处局中的他,不理解丁白曙的用意。
然而我失策了……这些木板被腐蚀地十分透彻,而我身体向下坠落的冲击足以将周边的木板一同坠毁,所以我展开手臂试图扒住地板的措施,反而扩大了摧毁面积。
我就这样携带了断裂的木板和碎屑,狠狠地砸落在了下方的货舱。
或许寄托于命运的仁慈,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受伤,因为我的下方正是一群松软之物,是的,正是我接下来想寻觅的合适火绒——那些棉绒。
那真的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啊。
从相识,到熟络,再到亲密。
无边黑夜,终究迎来了拂晓。
但我的心中依旧留有阴影。
病。
我的病。
那是深埋在我血脉之中的诅咒。
我始终对你抱有歉意,因为我隐瞒了我身上的病,我不敢将之与你述说,因为我害怕你会因为我身上的诅咒血脉而嫌恶我,甚至抛弃我。
我害怕我的幸福会如泡沫一般全部幻灭。
所有我隐瞒了我的病,并将所有关于遗传病的文献和资料一并藏匿起来。
基于我的自私,连累了你我的子嗣,所幸……福克斯和里奥都是男性,不会遭受病的折磨。
但这份诅咒的血脉,依旧流传了下去。
抱歉。
我对不起你们。
一直到现在,躺在床上,趁着还有部分活力的时光,我才有勇气驱动着躯体,写着这份最后的笔记,从中道出所有的真实。
我已经时日无多,为了你我的后代,我不能一直隐瞒下去,我需要将所有的真实谱写在上面。
今天是四月四号,我想我的生命并不长久了吧,对于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我也明白,我至多活不过三个月了。
我在先前一共写了三本日记,而其中一本记载着一些不快的事物,因此我将之抛弃掉了。
书是不死的回忆,我想展现出来的,仅仅只是爱与美好。
至于这一本,很抱歉,我已经没有精力和机会接着谱写下去了,在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将之交给委托人,让他在我走后,把所有的日记以及所有的文献一同交付给你。
我与你相处的那一段时光里,或许都在编织着谎言,我的日记上是如此,我的外表上亦然,但此时此刻,全是我的真心。
感谢你伸手将我带出雨夜,
给予了我救赎,给予了我幸福。
我本不该有这些救赎,也本不该有这些幸福。
但我终究得到了它们,于是我的一生,或许依旧留有缺憾。
但是我已经满足了。
在最后的最后……
我希望你能够去寻觅到属于你的幸福。
但请容许我自作多情,我依旧要说——
我爱你,至死不渝。
……
温热的雨,从我的眼眶中滴落。
他为了得到金钱,对她撒了谎。
她为了得到幸福,对他撒了谎。
多么讽刺,又多么感概。
在接下来的内容,只是一些很平常很普通的时光。
但我可以从文字中看出,这每一段时光,都留有幸福的足迹。
母亲舍弃了自己所有的质疑,谅解了所有的苦难。
并非避而不谈,也并非自欺欺人。
她所需要,所展现出来,所留存下来,仅仅只是那一抹美好的追忆。
这就是所有的真实。
我怅然若失,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苦涩的真实。
唯有缄默。
我无声地站着。
他无声地坐着。
但只是这样,还是有些疑惑没有解答。
在我开口发问之前,他轻擦双眼,随后站了起来,说道:
“看完这些日记之后,我后悔了,我的幸福本来应该在我的面前,但我却视而不见。我借助你母亲的父母遗留下来的遗产,达成了我的功业,但我却对她没有任何的情愫。”
他垂着头,消沉地接续说道:
“从开始,到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是演的,都是假的。”
“不。”我语气铿锵地否定了他。
他抬起头,目光惘然地看着我。
而我坚毅地说道:
“一切的一切,对你来说或许是演的,都是假的,但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在暴雨之中,她确实因为你得到了本不曾有的救赎,得到了本不曾有的希望,她借以你的支持,走出了消亡的雨夜,这是毋庸置疑的真实。”
“她的生命因你的虚伪而延续,她确实获得了幸福,获得了爱。”
“你也好,我也罢,都无权力去撕毁她的幸福、她的爱。”
“她把所有的苦难和质疑,扔进了垃圾桶里,留给我们的只有美好和希望,我想,她与她的人生达成了和解。”
“你呢?”
他沉默不语,但眼中终于出现许些的色彩。
他最后平静地颔首说道:
“谢谢。”
——
“就这样,我与他逐渐达成了和解。”
福克斯喝了口咖啡,后知后觉地放下手中的日记本。
这是他在二十分钟前,特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取过来的四本日记本。
众人在他讲述的时候简单翻阅了一下,确实上面的内容如跟福克斯的言辞没有出入。
而管家也早已把勒克文的衣物取了过来,将之放在了桌上,现在他应该在外头的走廊上跟警员待在一块。
而福克斯暂时结束了他的长篇叙述,一言不发地盯着杯子中的红褐色液体,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去讲。
其余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毕竟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
福克斯光是概括着讲,也讲了近一个小时。
无论是谁,都料想不到这座宅邸曾经上演过如此戏剧化的故事。
“真是让人感概啊……”至少就霍华德感来,卡斯里安府发生的往事事情足以写成一部精彩的长篇小说,他感觉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加工和改编。
如果这部事关爱与成长的长篇小说,如果在父子之间达成谅解的那一刻宣布完结,那么还算是上乘之作。
但显然,这部小说烂尾了。
在福利院和孤儿院中感受到“爱”,终于从仇恨走出来的维克多·洛贝图斯,在前往新生的途中,却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逐渐出现在宅邸里的怪异涂鸦,
暗中窥探的骇人之物。
险恶的谋杀犯。
可怕的倒吊死者。
同样莫名失踪的侦探。
尚未得到解决的遗传病,也在未来将要在福克斯的女儿身上发作。
这本是温馨感动的成长故事,在即将完结的时候,却出了续作,并且在一转风格,变成恐怖悬疑的惊悚小说。
“命运真是一个糟糕的剧作家。”
这是霍华德的最终感想。
他看了眼丁白曙,而后者的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做着沉思状,想着些什么。
霍华德不由眯起了眼睛,看了眼坐在对面做思索状的亚诺,不知道他也没有启用掘秘人的异能,不过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到他有做过暗号。
他再扫了眼其他人,大都保持沉默,陷于思绪之中。
是啊……
福克斯的讲述让他们对于卡斯里安府有了很多的了解。
但其中依旧留存着一些疑点。
如果我要是摔到了什么压舱物或是直接摔到地板上,那绝对有够我受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而丁白曙严肃地接着说道:
“这份答案很重要,请你慎重回答,那张图纸的颜料颜色,是什么颜色?”
福克斯虽然还是感到不明所以,不过他能感受到气氛的僵硬,众多道目光汇聚着自己身上,毫无疑问,自己的答复至关重要。
所以得好好想一想。
他从早已褪色的回忆中尝试忆起那张图纸的颜色。
那是一卷黄褐色的图纸。
而当时自己的父亲叫他去清点一下书架上取下来的书籍。
当时的书架刚好摆在书房的一扇窗户旁,这样能够偶然能晒到太阳,使书籍免于潮湿和虫害。
缺点就是下大雨的时候容易被淋到。
但好像是因为一次下大雨忘记关窗,而导致书架和上面的书一并淋了点雨,书页有些潮,但后面没有发现,也忘记拿去晒,而后来发现问题的时候,不少书已经遭了殃。
但其中还是有很多保存良好的书籍,因此我的父亲就叫我自己挑出来。
而当时自己第一眼就从那堆叠放起来的老旧书籍中发现了那一卷独一无二的图纸,将之摊开来后,鲜明而严谨的红色线条在自己的眼前展现开来,那是结构示意图,什么的结构示意图呢……https://m.tj268.com
他回忆起来那是卡斯里安府的结构俯视图,在图纸的边缘有些积灰,图纸的右上角还有一个时间标注,不过他忘记了具体的时间。
除了颜料是红色以外,别处也说不出什么异常,总的来说,不就是一张普通的结构示意图吗?
“红色的。”福克斯给出答复,同时以好奇的目光望向众人。
但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对自己这个答复纷纷露出许些困扰的神色。
“怎么了?”福克斯思疑地问道。
他的不解愈来愈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交谈内容,或是缺失了什么重要情报,与他们的思维产生了脱节,总之就是有些雨里雾里。
“要我解释一下吗?”霍华德问向亚诺。
后者陷于思索,并未回话,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简单地跟你说说吧——那位名为约翰·顿克的管家,就是在外头走廊的那一位,而我们之前询问过他,他在一个月前组织佣人去清扫过杂物间,对此你有印象吗?”
“嗯……没有,说实话这些琐事我不是很关注,平常就是管家负责让人打理,顿克他怎么了?”
“他在检查打扫成果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那张结构示意图,但是呢,他当时看到的图纸,上面的颜料,皆是黑色。”
“黑色?等等,你确定是同一张?”
“啊,那张图纸现在就在我的手提箱里,另外一队人出去的时候把它转交给我们,既然如此,就你就亲眼过目对照一下吧,”霍华德打开手提箱,挪开桌面上的其他物件,将那一卷图纸勉强摊开。
而福克斯立即挪动椅子,探头打量着图纸:
“这……”他的目光在图纸上来回扫过,再度抬头的时候,脸上鲜明地带上惊愕的神情,“就是这张,我不会记错的,就是这一张,为什么他说是黑色的?”
这时卡莎插话道:
“抱歉,打断一下,我想问一下,九年前你在检查老旧书籍的时候,书架上就只有一张图纸?”
“只有一张,如果有很多图纸,那我肯定对它们都没什么印象,更不会记得这么清楚,毕竟人对‘唯一’的事物,会记得相对清楚一些。”
“好的,我明白了,”卡莎接续问道,“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搬运旧物的时间,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福克斯皱眉反问。
“对的,装修和扩建肯定不是一日就能完成,按照刚才的说法,装修人士的举止有——翻新墙面、扩建大堂、搬运杂物,当然,还有绘制卡斯里安府结构示意图。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消耗时间和投入人力,对于这些,你还记得吗?”
“啊……我想想吧,”福克斯望着图纸,开始了冥思,九年前的事情……九年前的装修事件。
在开始回忆之前,他突兀地意识到今天所冥思苦想的,都是那些往事。
而答案,真的能在过往的阴影中找到吗?
他不清楚,但总得试试。
但在他开想之前,亚诺唐突地站了起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着有些不解的福克斯,亚诺丢下这么一句话:
“好了,既然你还要想一会,那你就现在这里想吧,我出去叫人把管家带去在临时拘留间坐一坐,毕竟他的嫌疑也不小。”
——
审讯室里,班奇·克劳利坐在一把被固定的椅子上,双手拷着手铐,衣着全然湿透,并且从裤脚到上衣都沾染了不少泥泞。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既没有被逮捕的不安,也没有接受审讯时的紧张。
只见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什么表情都没有,整个人一动不动,即便衣着完全湿透,也没见他因为寒冷而有任何颤动。
他只是呆板地望着栏杆外的四人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仿佛一个没有感官的傀儡——这是约恩对他的第一印象。
除了他的胸膛还有略微起伏,能够证明他还活着,别的地方就看起来真的跟一具死尸似的——苍白的面容,无神的眼眸,从开始到现在没有眨过的眼睛。
这家伙果然不是正常人……约恩在心里评论一句,随即望向旁边的追猎人跟审查员,而他们依旧着保持沉默,目光聚焦在克劳利的身上,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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