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女孩走进电梯，她的手指按着打开的按钮，犹豫紧张地问道，“不进来吗？”
不知她是不是被浓重的酒气吓到，对在密闭空间里和两个男人相处感到不安，因此问得很小心。
楼知秋即便醉得有点不清醒，仍考虑到这点，他摇摇头，含糊地说了声不吓你。
庭雨疏扶着他，对女生说：“你先上去吧。”
女生迟疑地点点头，关上了电梯门。
门关上后，她立刻拿出手机，点开几个人的小群聊，疯狂敲字：家人们！！！！！！！！！你们知道我碰到谁了吗？！！！！！！！！我碰到了雨神和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刻有消息回复过来
——卧槽！！！！！！真假？！！！你在哪碰到的！！！
——我叼！！！！吴沉楚你什么狗屎运啊啊啊！！！！
——这么晚了你碰到他们两个？！！！！天呐！！！！是在约会吗！！！！
吴沉楚强忍激动，疯狂敲字：比约会还夸张！！！！我不是来我姨妈家了吗！！！他们好像也住在这里啊！！！知了好像醉了，雨神扶他回家！！！
——天呢！！！！！！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卧槽和你姨妈住一栋楼！！！真实羡慕了！！！
吴沉楚继续发消息：就，知了人真的好好，他以为我紧张是看到他喝醉了害怕，其实我是激动啊！！！！然后他和雨神叫我一个人坐电梯了呜呜呜呜好遗憾，还想着能不能签名或者合照的呜呜呜
——太好了吧真的好温柔
——呜呜为什么好男人都名草有主
——祝他们幸福5555555
说到这个，吴沉楚更激动：他们真的好亲密，知了就完全倒在雨神身上，雨神照顾他好细心！真的不是一般得好了！！我去问问我姨妈她有没有见过他们！！
吴沉楚匆匆到了大门输密码，开门就问：“姨妈姨妈问你个事……”
另一边楼下，由于等电梯时间太长，又不知道楼知秋抽什么风，忽然说：“我不坐电梯，我要走上去。”
庭雨疏依他，“那走楼梯。”说着，想扶他。
“不用，我自己走，你坐电梯上去。”楼知秋向消防通道走。
他虽然说不生气，但心里还是介意，尽管庭雨疏有点担心他走到一半栽倒睡着，也只好同意，不放心地问：“你记得几楼吗？”
楼知秋像背课文一样，“知道，八楼，密码是20120413……”
“不对，”庭雨疏更担心了，“是20000521。”
楼知秋听到这串数字，酒好像醒了一点，他心想，哦，我的生日。
他忽然想到，庭雨疏真的是个很没有生活仪式感的人，但是对自己的偏爱却表现得不能更明显，就连手机的出厂壁纸都设置成了自己的照片。
从前父亲的祭日去探望，都只待几分钟，他当时说“没有意义，我的想念爸爸不会知道。”
对他来说，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意义，他这么冷静的人，不会寄情也不会幻想，更不会浪漫，他做这些显而易见的小事，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他真的很喜欢我，也在努力让我感觉到。楼知秋的心一下变得很酸。
有一瞬间，楼知秋很想回头，但他最终没有，他不是想维护尊严觉得丢脸，尊严有什么意思呀，除了让问题更加糟糕一点用没有，在庭雨疏面前讲尊严就是最无聊的事情，他就是想拿乔，于是闷闷地说，“我要是走到一半走不动了，你要来接我。”
“嗯。”庭雨疏立刻答应。
楼知秋爬到最后一层已经感觉头晕目眩，扶着扶手上来时脑袋里嗡嗡的，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即便他身处僻静的急救楼道，仍觉得周围嘈杂一片，大概是今天在场馆待得太久，后续又去酒席，以至于到了此刻，耳朵还有混乱的噪音后觉。
他本身喝了酒，思维就跳跃，此时更是混乱难言，他耳边隆隆的嘈杂谈话声让他的神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当他抬头看到安全通道显示牌上的绿光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一个秋天，他沿着场馆外沿的内置楼梯向上，耳边是隔了隔音墙也无法消除的场馆嘈杂声，只是隔了道墙，始终是有些模糊，被过滤地只剩下隆隆的噪音。
s10柏林，全球总决赛。
楼知秋心跳砰砰的，激动紧张得感觉快要跳出来。
他还未从刚才庭雨疏夺冠的喜悦中脱离，又收到了博星川的消息：你来后台吧，等下我们去吃庆功宴，你不是喜欢Ting么，正好见见
他上到了五楼，就被前面的人浪阻挡住，不知道是谁的粉丝，也不知道是官方活动还是偷溜进来的，总之混乱一片，人声鼎沸，乱得楼知秋一下找不到方向。
他手机上显示着博星川最后发的消息：采访去了
见安保人员正竭力维护着秩序，楼知秋帮了他一把，发布会正好结束，混合采访区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人群已经激动的欢呼起来，楼知秋看过去，大概隔了五六米远，正见庭雨疏推开门出来，取下脖子上的奖牌，交给了门外等候的战队管理，目不斜视地走向走廊，紧随其后的是博星川，他追上庭雨疏好像在说什么。
庭雨疏神情冷淡，不怎么开口，倒是博星川有点着急，不断试图和他说话。
楼知秋愣了两秒，眼见博星川要跟着走了，下意识喊了声：“博哥！”
听到声音，博星川扭头看过来，他和庭雨疏的对话被中断，庭雨疏无意识地朝声源这边看了一眼，接着脚步不停地直接走了。
在他无心地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楼知秋紧张地差点忘了呼吸。
后来楼知秋想，那么短暂的一刻，庭雨疏其实没有看到他，这边人那么多，又这样乱，他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又怎么能看清自己呢？可楼知秋当时却因为这一眼，心跳变得乱七八糟。
博星川见他来了，三两步过来，把他从乱七八糟的人群里提出来，以免被稍后索要其他选手签名的粉丝挤开。tj268.com
博星川脸上有点遗憾：“抱歉啊小秋，Ting不去参加庆功宴。”
楼知秋一下没反应过来，心还飘在空中，愣愣地问：“啊？”
“他去机场值机，要回宾夕法尼亚。”
楼知秋心这才沉下去，好像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失落地问：“现在就回？”
“嗯。”
楼知秋没说话，博星川又拍了他一把，“哎？你现在可以追上他，跟他说几句话啊。”
“我、说什么。”楼知秋感觉又有点激动，却还有点紧张的退缩。
“随便什么都行，趁他还没走远。”博星川看出他在想什么，哼笑一声，“错过这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面，你不后悔吗？”
听到这句话，楼知秋的心意忽然坚定了，转身匆匆地追上去。
现在这个节点，来往这条路的人并不多，其间有一条悬空的走廊，右边是场馆外沿的钢筋与玻璃，广场上的大灯和浅淡的月光穿过玻璃落在长廊上，像很多片漂浮的水晶。
庭雨疏走在前方，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他的背影清丽潇洒，忽冷忽暖的薄薄灯光洒在他的背上，像月光下人鱼坐在礁石上，漂亮的尾巴晃着忽明忽暗的亮彩。
这一刻，楼知秋心里升起不可思议的梦幻感。
这条悬空的走廊，边上是关阔的空间，巨大的钢筋铁架像是远古巨兽搁浅的骸骨，他们好似走在海边，通往月亮的通道上。
那在玻璃上晃荡的灯光，是海面上静静摇着的波光，天地陡然寂静，一切都那么温柔安宁，仿佛将有一只巨大的蓝鲸从海底腾飞，越过这条绳索一样纤细的长廊。
短短的几秒，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楼知秋在庭雨疏身后一段距离安静走着，着迷失神地望着他的背影。
走过了这个长廊，便到了……电梯口！楼知秋眼看着电梯门开，庭雨疏走了进去，来不及多想，匆匆跑了几步，冲进了电梯里。
庭雨疏正低头按着楼层，而楼知秋冲进来后意识到电梯的空间如此狭窄逼仄，紧张地站在对角角落里。
庭雨疏没有回头，用英语问：“哪一层？”
他没有看到走进来的人是谁，不确定是哪国人，于是用了通用语言。
没有听到楼知秋的回答，他又用德语问：“一楼？”
楼知秋紧张极了，看了眼庭雨疏按下的一楼，匆匆回答：“是的。”
听到是汉语，庭雨疏似乎在某一瞬间是要回头看，但他身子刚刚一动，侧过小半张脸，手机便震动了一下，他于是停下动作，用听筒听着消息。
小孩孤单的声音软软地传过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楼知秋打量着庭雨疏回消息的背影，想着还是不要拦下他和他说话了。
电梯到了一层，庭雨疏走了出去，楼知秋出电梯后走了两步便站着不动了。
没有说上话，甚至庭雨疏都没有看见他，即便他们曾经就站在一起，在那个小小的电梯里，只有彼此两个人待了几十秒。
目送着庭雨疏不断走远的背影，在深夜大幕之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渺茫。
体育馆外的广场很开阔，能看到整片的黑夜天幕，宇宙大得吓人，庭雨疏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里，像一颗孤独的星星。
楼知秋深呼吸了一下，感受到深秋的寒冷，沉默地想着，这么冷的天，他穿得这么薄，会不会着凉？
楼知秋心里怅惘，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庭雨疏上了车，然后回过身按了电梯。
安全通道的绿光晃晃悠悠，楼知秋还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神志不太清醒，他在原地站了几秒，以为自己回到了s10，走上安全通道，去体育场的后台，去见他崇拜的人。
他走出安全通道，意识在几年前，身体却无意识地沿着熟悉的路走过走廊走向家门口。
楼知秋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黑暗里，虽然还未看清，他却心头一跳，这身影如此熟悉，心里有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看清了，那人正站在窗边，看窗外寂静的深夜，月光朦胧地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侧脸轮廓，模糊黯淡的光线，让那对漆黑的眼睛都不见往日过度的冷淡，而显得神秘动人。
庭雨疏好像有什么担忧，眉宇微蹙，看了眼手机。
楼知秋停在原地，想着他听从博星川的话，追上庭雨疏，可是一直到最后，他都没能让庭雨疏正眼看他一眼。
那时的遗憾一直深埋在他的心里，以至于鲥鱼多刺，每每想起就如鲠在喉。
喝醉了的人模糊了回忆与现实，不知道为什么庭雨疏会站在那，和记忆中有所出入，只知道一定要开口留下他。
庭雨疏听到声音，回过了头，但不知为什么楼知秋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他还在同自己置气，他完全不会哄人，往常就算楼知秋有些小脾气，也是想方设法给自己台阶，此时实在犯了难。
出乎意料的，楼知秋忽然几步走上前，紧张而激动地道，“雨神！”
庭雨疏：“……”
如果他猜得不错，楼知秋又要来一次穿越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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