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禄跟许老爹谈一次,又征求了楚楚的意见,于二十九日下午下乡去探望他母亲。三十日上午,黄氏随许禄回到夫子街居所。
三十上午,许老爹领头,带着黄氏,楚楚许禄去许家祠堂上香,摆放三牲,瓜果菜蔬美酒,祭拜祖先,点亮祠堂里所有灯笼,恭请许家老祖宗回家过年。
三十中午,许老爹在夫子街整了一席酒宴,宴请许家阖府人等吃团圆饭,忠伯奶娘以及许府之前的老人都在邀请之列。
许老爹与许禄轮番前来恭请,范三太太执意不肯前去做客,楚楚只好代为圆场,言说范三太太身子不适。
好在三太太自己带有厨子,她们母子的饮食一直是单另开火,也没什么不方便之处。
楚楚也借了范三太太身体不适的借口,匆匆饭毕而归。
除夕之夜,楚楚在莲院大排筵席,如同往年一般,许家下人仆从均有座位,因为范三太太今年在场,楚楚稍稍做了调整,正厅摆了两桌,楚楚协同范三太太一家三口一席,许老爹妻妾三人带许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丫头仆从的酒席摆在两厢,待酒菜上齐,主仆同时开席。
范三太太颇有异议,觉得楚楚弄的尊卑无序。楚楚靠近三太太,悄悄笑道,“今年有舅母在场,我还摆了屏风隔开,在往年,我们男女混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呢!”
范三那太太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能置信。伸手抹上楚楚额头,“这个丫头喝醉酒了!”
席间,许禄进到屏风里给范三太太与楚楚敬酒,楚楚与兰君两人也出外间给许老爹敬酒。
范三太太讲究食不言,对于楚楚这种喜欢闹,喜欢热闹的丫头被她拘着就觉得这年过得有些不带劲儿。
所有丫头都被楚楚请上酒席,只有春分执意不愿意入席就餐,始终在范三太太身边照顾着,一直等到范三太太母子吃好了,她才端碗饭,站着吃了。
范三太太饭毕回房,春分一声招呼,所有返家三房丫头奶-子,匆匆放碗,服侍主子回院去了。
黄氏估计是得了许禄警告,酒席之间默默喝酒,默默吃饭,表现十分正常。
范三太太是客居,不愿意与楚楚等在大厅守岁,楚楚便将守夜的瓜果点心一式二份,分摆在莲院于正厅之上,许禄则跟毛豆一般爷们在一起划拳猜拳,喝酒玩笑,笑声差点要掀翻屋顶。楚楚则带着小茶冬儿秋儿几个丫头两处来回的奔跑,那儿热闹往哪儿凑。
范三太太带着一双二女静静烤火说话,熬年夜,兰君表演了弹奏古筝,松儿表演背古诗的节目,丫头被范三太太点将讲了笑话,可是,兰君与弟弟都提不劲儿来,很显然,他们更羡慕楚楚可以满处游逛,更向往那个传来笑声的地方。
楚楚想劝说范三太太一番,为兰君姐弟求个情,那话-儿在舌尖滚了几滚没说出来。范家自由范家的规矩,不比自己这个冒牌的草根小姐,可以为所欲为。
发放压岁钱是,范三太太与楚楚之间再次宣示了草根与玉叶的不同,范三太太一色的锦缎荷包金锞子银锞子。
楚楚则是让人用红丝线编制了两大簸箩龙钱串子,一个簸箩里尽是由六十六个闪亮铜钱穿成的钱串子,一个簸箩里尽是一百个铜钱穿成的钱串子,寓意六六大顺,十全十美。
许老爹也准备了压岁钱,一色红纸包的碎银子,每个三钱。
范三太太比楚楚大方多了。可是人们更喜欢那拖着长长红流苏的龙钱串子。当然,铜钱只是彩头,家中所有仆从,楚楚另有实惠,除了每人双倍的月钱,每家办一份简单的年货,十二斤年猪肉,鸡一只,鸭一只,三十斤米面,一坛女儿红,一斤茶叶,一斤红糖,一斤杂糖。
家中有六十岁遇上老人,一人一身新棉袄,不拘人数,见人一份。
这既是楚楚收买人心的做法,也是楚楚的一片善意,至少让自己身边之人尽量过得好一些。
楚楚在初一拜见了许老爹之后,直接去了马家给马太太拜年行礼,在马家象征性吃了两个元宝,马太太夫妻,子青子文,楚楚总共得了四份压岁钱。
整个正月间,许禄异常忙碌,拜访同学同年,家里时不时置办宴席,招待这些宜城的精英儿郎。
客居在马家的王解元也到许家拜访,不过他不是拜访许禄,而是来拜访师母范三太太。
正月十五过后,许禄把自己母亲送回乡下,十六****自己也动身去了武昌。
正月十五,王解元来与范三太太作别,言说他十六日一早雇牲口上京赶考。范三太太热心的与他写了信札,让他进京之后若遇困难,可以凭信上范府求救。
在范三太太安排下,楚楚与他狭路相逢,不得已客套几句。出于好意,也是无话找话,楚楚提议让他与许禄同车搭伴,一路相互照应,路上有可相互攀谈不寂寞,他自己又可以节省一半车马费用,一双两便,谁料却被他断然拒绝。
“无功不受禄,君子不食嗟来食。老牛破车,生员还雇得起。”言罢起身,匆匆作别而去。顶点小说
楚楚是莫名其妙,不知自己那句犯到了王解元。
王解元一出门,范三太太笑看楚楚,“觉得如何?”
“年岁不大,食古不化,自尊过分,等于自卑。”
范三太太呵呵直乐,“古板也有好处,至少不会沾花惹草。”
楚楚笑,“倒不尽然,官做得久了,自有那送货上门者或是主动爬床者。”
范三太太一愣,“那倒是!”
楚楚怕他多思多想,马上搂住她一只胳膊扶住她,跟他歪掰,“所以说,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三舅母您疼我,不要那么快把我推进火坑去,让我多自由快活几天。”
三太太叹气道,“你都十八啦,还没玩够?你不怕将来岁数大了嫁不出去?”
楚楚靠在三太太肩膀上笑道,“不会,舅母没听过六十三岁黄花女,七十四岁老新郎吗。”
三太太咬牙恨道,“她是嫁不出去不得已,你与她能比吗?你要气死我呀?”
楚楚可有可无的笑着,范三太太原本还要劝说几句,幸亏兰君与松儿来了,才将话儿岔开了。
楚楚一旦解脱,连忙换了衣衫,带了小茶准备往粮行里消磨时间,心里只觉得阵阵烦躁。小茶吩咐小山套车,小山因问去哪里。楚楚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便随口吩咐他胡乱逛一阵就是。
谁知有意无意间,马车竟然走到马家门里,小茶笑言楚楚,反正来了,干脆去瞧瞧马太太。
楚楚心思活动,下了车又觉得不妥,待要回身走开,已经被马家门子看见,热情的迎了出来,并使人往内院通报去了。
楚楚只得堆满笑脸,走进门去,原本马家是熟门熟路,楚楚一直往内走,正好遇见前来接引的菊香荷香两人。
菊香荷香笑颜盈盈的一左一右搀扶着楚楚,“太太正念叨,小姐就来了,太好了,太太又可以高兴一天了。”
听这话,似乎是说马太太之前十分不高兴,楚楚虽然有些八卦心思,却是话没问出口,各家宅院都有自己的隐私,若是自己当知道得,自会有人赶着告诉,否则打听也是白打听。
思量之间,人已经进了马太太居室,马太太一身月白袍子,馒头只有一支银簪子簪住头发,再一个黑色抹额,再戴一顶纯黑色帽子,头发首饰的温丝不乱,只是整个人显得暮气沉沉,脸色也是憔悴不堪。见了楚楚,一把握住就落了泪,楚楚见她伤心不已,因出言劝解,“外婆已经是花甲之年,走的顺头路,干娘不要太过伤心,要保重才好,干爹义兄还要指着您呢。”
马太太摇头,“也不光是为你外婆,我是看不见希望,所以伤心。”
楚楚有些不明所以,难道是为了子青伤心,他不是已经好多了,特别是武艺方面精进不少,武师父十分夸奖。
马太太只是摇头落泪,不肯再多说什么。楚楚只得将话题岔开,与马太太讲些家里事情,马太太慢慢才平静些,也说些子青学文习武之事,又不主胜的感谢楚楚,说没有楚楚提点,也没有今天的子青,末了,马太太问起楚楚的终身之事,楚楚怕他又要罗嗦劝说,忙一摇头,推说还有事情急等处理,告辞出来。
荷香得了马太太示下送楚楚出门,楚楚才略提一提,“干娘是不是为了义兄之事伤怀,其实很是不必,义兄已经进步不少了。”
荷香却摇头说出另一番话来,“太太伤心却不是为了少爷,是为了……”她欲言又止,左瞄右看一番方说道,“小姐方才看没看见表小姐?”
楚楚一想点头,“是呀,她不是被接进府陪伴干娘吗,如何不见她,家去了?”
荷香摇头,脸上有掩不住的鄙视,“她才不愿意回去,她在太太面前不过应个景,见机会就往子文少爷房里去了,也没个白天黑夜,奶奶死了也无意思戚荣,孝袍子里竟然穿着玫红小袄,满眼含春,还以为做得隐蔽,呸,什么……”菊香说得顺口,又忽然打住,瞟一眼楚楚红了脸,“这本不当我们说的,我只是为太太不值,怎么就定了她做媳妇,子文少爷也是……”
跟着服侍的冬香插嘴一笑,“姐姐您省省罢,你说表小姐还罢了,子文少爷又没正式收养,用不着守孝的,大太太前个跟我们太太商量来着,表小姐还有一年孝,是不是先给子文少爷指个屋里人,不然,表小姐也不会这般急了。”
“大太太?马家大伯母?”
冬香点头,“还有谁呢?在我们太太面前指手画脚,活似这里就是她的了,我们太太不过略应得慢了点,说马家没有纳妾的先例,她倒急了,后来还是文少爷得了信儿,才把她劝走了。”
荷香见冬香扯到马家大太太身上去了,忙插嘴拦住冬香的话儿,“主子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搅和的好。”
冬香闻言一声冷笑,“哟,八字还没的一撇啦,就护上了。”
荷香把脸儿一红,咬牙就骂,“呸,小蹄子乱嚼舌,不得好死。”
楚楚无意掺和她们的内讧,正好走到大门口,小山忙赶了车架过来,楚楚忙笑着告辞,“两位姐姐请回罢,谢谢相送。”
小茶手脚伶俐得给两位塞上荷包,与两位丫头笑微微作别。
楚楚心里感激小茶的周旋,嘴里却故意埋怨,“你到大方,走到哪送到哪,我有金山也叫你搬空了。”
小茶嘻嘻一笑,“嗳哟,小姐您舍不得啊,早说呀,小山停车,待我再去要回来。”说着做势下车,楚楚索性推她一把,“少装腔作势,你去呀,去呀,怎么又不去了?我还不知道你,跟我弄鬼。”
小山当真停了马车,小茶紧紧抱住车窗笑成一团,拿脚只跺,“谁叫你停车,笨蛋啊,快些走啦。”
却说楚楚害怕范三太太拿自己婚事说事,躲了她几天,后来想着这不是待客之道,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去想见,不过这次学乖了,任她如何起头,楚楚知不接话,只是拿着手里的花样绣品跟他请教女红,后来随着范三太太肚子越来越大,她精神短了些,就不再提着话题了。
三月的时候,马家传来消息,马太太与马家大伯母闹翻了,连翘母亲一起与马太太大闹一通。
楚楚去看了马太太一次,马太太气得什么似的,拉着楚楚只啼哭,原来马家大伯母不顾马太太反对,在家大操大办给马子文纳了一房妾室,言称所养子女归大房所有,大有一子双跨的意思。
马太太得知大伯母所为,气得脸色煞白,找上门去放了狠话,大伯母若不退亲,二房就不收养马子文了。
连翘得知马子文纳妾,又听说马太太不再收养马子文,当即表示要退婚。谁知大伯母却嚷嚷说退就退,又不是什么好货,破鞋一只,当时把马太太气得当即晕菜。
王家舅母,连翘的母亲也闹上门来,王家马家大伯母家三家人闹成一锅粥。
到最后,大伯母家妾室纳了,连翘退不成亲,因为连翘坏在马子文手里,大伯母不得以与王家达成协议,两家照样做亲,婚期照样定在腊月二十四日。
马太太至此已经严正表明自己立场,坚决不同意马老板收养马子文。马老板觉得丢了面子,与马太太的关系冰冷到了极点。
马太太拉着楚楚连连庆幸,“幸亏你长了眼睛,不然干娘就害了你了。唉,也是干娘命苦,压不住正常的儿子。”
子青不知什么时候晃进门来插嘴道,“娘娘啊,还有子青啦,子青养活娘娘。楚楚儿也养活娘娘,啊。”
楚楚只得点头称是,“义兄说得对。”又回头安慰马太太道,“您看义兄虽然迟钝些,可是对干娘您蛮孝顺,您将来一定会晚景幸福。”
马太太泪眼模糊,“但愿承你吉言。”
四月,县衙门披红挂彩给客居马府王解元之母送了喜报,王解元王德龙中了进士,被实放了嘉县县令,正七品。圣上准他三月假期,让他回乡祭祖成婚搬母亲。
几天后,王德龙本家簇长带着簇人敲锣打鼓来宜城迎接王德龙母亲回乡去,并言称王家祖屋已经有族里拨银两修葺一新。
王德龙母亲却不肯就范,言称要等我儿子回来再做定夺。
王德龙在四月底回到宜城。隔天,王德龙的媒婆就上了许家来向楚楚求亲。因为范三太太就要生产,这事儿压下了。
那个先前被拒邻县向县令向紫东复遣媒婆也上门来了。
也是合该有事儿,范三郎因为妻子产期临近,加上任上无所事事,便假公济私前来宜城督学,正碰上调任归州同知的向县令回乡祭祖,向同知便前来拜会范三郎,楚楚回避不及,被他远远瞧见了楚楚一眼,回家后与家人说起,把先前媒婆之言如此这般告知父母,问他父母,许家到底有几位待嫁小姐。被他父母大骂一顿,说他糊涂,不该误信媒婆之言撤了冰媒,匆忙又请了本城媒婆上门来了。
两人人才不相上下,范三郎夫妻对这二人都还满意,范三太太更倾向向同知,因他不但品级高些,家境也富裕些。
夫妻两个买菜一般挑来捡去的比较,楚楚坐边上反倒成了路人甲了,范三太太一抬眼望见楚楚一脸纠结,笑嘻嘻招手,“楚楚,来来来,看看哪个好?”
楚楚一搭眼皮,“着我说不好。”
范三郎道,“那说说,你觉得怎样算做好?”
楚楚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没心情罢了,可是范三郎再三追问,“这两位你不兜揽也没什么,可是你好歹说个要求吧,现成的没有,咱们也好慢慢寻摸。”
楚楚无奈只好胡乱说了一个条件,范三郎夫妻一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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