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起身盈盈一拜,未开口先脸红了。
“舅舅舅母乃是楚楚嫡亲亲人,楚楚也就不怕丢面子,舅舅若真的疼楚楚,就依我三条,只要这三条兑现,楚楚一切听凭舅舅舅母做主。其一,无论贫富官否,必须堂上父母双全。其二,必须是原配夫妻。其三,一夫一妻。凡这三点,缺一不可,否则,楚楚我宁愿老死闺阁”
范三太太眼里有惊异也有羡慕,范三郎面色讪讪的说了一句,“男人纳妾也不光是为了好色叹鲜,大都为了子嗣昌盛。”
楚楚虽是现代女子,可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与人谈论这些私密话题也是分外羞怯,可是为了自己今后生活不憋屈,也就顾不得了。遂低头言道,“舅舅说的有理,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生生叫人绝了子嗣,断了香火。倘若年过四十尚无一子半女,那时任凭丈夫纳妾。可是一条,必须得纳良家妇女。”
范三郎闻言把两张庚帖一收,随手递给春分,“得了,这样看来着两人都不合适,让全儿退了吧。”
范三太太虽然觉得楚楚话里有理,却也觉得几个条件里透着蹊跷,因笑而问道,“不纳妾我可以理解,为何父母不全不行?”
楚楚微微一笑,“寡母养儿不易,多半排斥媳妇。”
范三太太撇嘴一笑,“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
“孔雀东南飞,舅母可读过?楚楚不想做那刘兰芝。”
范三太太脸色一滞,“唔,这个勉强说得通,填房因何也不可?”
楚楚偷偷看眼范三郎,方诺诺言道,“失去的总归是最好的,我不想还没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一生让人比来比去,活在别人阴影里。”
范三郎闻言暗暗点头,大有同感,像宠爱自己女儿般摸摸楚楚的头顶,一声叹气,“舅舅知道了,就听你的,一切随缘罢。”
一直觉得自己坚强无比的楚楚忽然红了眼圈,仰头看着范三郎,抽抽鼻子,“谢谢舅舅!”
范三太太却有些担心,“只怕老爷子那关不好过。”
楚楚笑笑道,“山高皇帝远,外公再能也是鞭长莫及。”
范三郎摇头叹息,“丫头不了解你外公,惹急了他,他会从京城杀到宜城来。”
楚楚一惊皱眉,“不会吧,这我可罪过大了。”
三太太一边帮腔,言说老爷子真做得出来这事儿。
范三郎见楚楚纠结不已,反笑一笑,“至少我这三年任期内不会,慢慢来罢,或许不用三年,一切都解决了。”
五月,宜城正是草长花飞的季节,莲院依山靠谁,得天独厚,神仙仙境一般。
范三太太随着产期临近,手脚浮肿,许老爹建议范三太太多做户外活动。楚楚每天不是陪伴范三太太溪边散步就是搀扶着她慢怕桃花岭。范三太太手脚稍稍恢复了些。
随着范三太太肚子越来越大,人越来越笨拙,经常莫名其妙打踉跄,常常是楚楚拽着拽着,她却无端端躺地上去了,好在落地缓慢,大人孩子均无恙。
六月十五,范三太太产下一子,足足七斤八两,母子平安,范三郎大喜。
洗三之时,县令夫人,府台夫人,以及宜城有头脸的乡绅学究家的女眷均光临添盆送粥米。因为范三太太娘家远在京城,马太太家送了金项圈长命锁,以及三百个红鸡蛋,楚楚则置办了二十桌洗三酒席,外带一簸箩喜饼分发给送粥米的各位女眷。
范三郎再次得子,心中无限欢喜,每日去书院点个卯,整天陪在妻女身边,楚楚也腾开手去料理产业之事。
满月之时,范三郎借了莲院大摆筵席,遍请宜城同僚,请了宜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办了一天酒戏。
隔天,楚楚又送一天酒戏,第三日上,马太太家送了一天酒戏,第四天县令,第五天府衙,第六天则是范三郎所有同僚凑份子,足足摆了六天酒席,唱了六天戏。
第六天,张巡抚堪堪赶到,不是范三郎一辞再辞,还不知道要再唱几天几场。
又过半月,范三郎一家返回武昌,处的久了,楚楚很是舍不得范三太太与两位表弟妹,可是也不好阻止人家合家团圆。
范三太太极力邀请楚楚同行去武昌居住,楚楚虽然舍不得他们,更乐得无人拘管才好,遂以要管理产业为由辞别了。
送别范三郎一家,楚楚好几天不自在,整天百无聊奈,看着花也不鲜了,景也不美了,既不游山也不钓鱼了。只觉得浑身不舒坦心里头毛毛的,没着没落。
小茶提议此刻正是青藕收获季节,不如去乡下溜达溜达,一边视察楚楚新买的土地,一边也去看看那银凤过得如何。
楚楚一想也是,因为楚楚得了母亲遗产,那银钱八辈子估计也用不完了,那些都是官票不会倒票,楚楚不用担心。
楚楚三年田产粮行药铺三处所得银两,加上之前吴家退还的五千两,剔除一家子吃穿用度礼尚往来,所以的私产所获拢共加起来,楚楚手里有了一万多两现银。
宜城的钱庄是私人控制,规模又小,银钱全交给他们保管楚楚不大放心,又不好跑到汉口去存银子,用起来不方便。可放家里,楚楚又觉得不安全,便打了个分篮子放鸡蛋的主意,拿出一半存在宜丰钱庄,剩下的银子,刚好东府街粮行的房主要出售房屋,楚楚便拿钱接了手,六开间的两层铺面外带后罩房菜园子,拢共花了五百两银子,不算便宜也不贵,不过每年省去一百多两租金来,年长日久的算的也是赚了。
又托马老板帮忙,花了六百两银子,买了三处三开间两层带后罩房院子的铺面,租给人做生意,每年坐收租金,楚楚觉得租房比买地做买卖更保险些,不受天老爷那份气,也不用操心劳力。即便他日田产无收,楚楚也可以当个包租婆,旱涝保丰收。
后又闻得姜家湾地面有一姓姜的小地主,儿子在京城发达了,举家搬迁到京城定居,楚楚用三千两银子接手了他的三百亩田产与一座带天井的四合院。
这些交易都是忠伯经手,土地与房屋契约楚楚收着,可是实物楚楚还没瞧过,这回听了小茶撩拨,不免动心。
英翠凑趣说,她家里樱桃枇杷葡萄都成熟了,这会儿正是收获季节,她家里新盖了房屋,提议楚楚若去不如就住她家。
楚楚巴不得换换环境,又见这般周全,一口答应了。为了楚楚住得舒服些,英翠提前回家去张罗。
临行,楚楚去探望了马太太,子青现在已经弃文,专门习武,楚楚去时,正直子青在练枪法,他虽然姿势不飘逸,却贵在力道厚实,能把碗口粗的木桩刺个透心过。
见了楚楚不再拉拉扯扯,只是嘿嘿的呵,抢着跟马太太报信儿,“娘娘啊,快出来,楚楚儿来了。”
一边把楚楚往内室让,“楚楚儿,娘娘在呢。”
菊香荷香迎了出来,楚楚赶着给马太太子青见礼,房里一时乐融融的透着喜庆。https://www.tj268.com
马太太精神好多了。见楚楚满脸喜气,嘴里忙忙的,又是吩咐倒茶又是吩咐让摆新鲜水果上来。
这边楚楚刚刚茶水入口,子青便风火火进门来了,长衫子兜着满满的东西,往桌上一倾,却是鸡蛋大小的枣儿,他嘴里说着,“楚楚儿,娘娘吃,子青再去。”
马太太笑嘻嘻摆手,“子青,这些够了,不用了。”
子青却大踏步而去,声音远远传回来,“葡萄啊!”
冬香笑道,“我去帮少爷送提篮去,免得少爷一会儿又跑一趟去摘枇杷。”
马太太也笑,“让雨墨,雪剑那俩小子去罢。”
楚楚一乐,“雨墨,雪剑?谁呀?”
马太太笑,“你义兄新收的两个小厮。”
楚楚点头,“义兄果然长进了,这两个名字起的不俗,听着也文雅。”
马太太看眼楚楚笑一笑,“那是他呀,王夫子起的,就是那个王解元,不是,现在要叫王老爷了。”楚楚’哦‘一声。马太太稍停一下又道,“王老太太早些时候请我去你家,我没答应,她还跟我抱怨几句。”
楚楚知道她说的哪一章,只是装糊涂不接话,而将话题扯到姜家湾自己新置的田产上。
马太太点头,“前几天我还跟你干爹说呢,像你这样能干董事的孩子,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得了去。”
楚楚太佩服马太太,无论什么话题,她都可以给你扯到婚姻上去。
好在,菊香洗了青枣回来,才将话题岔开了。
楚楚愿意准备邀请马太太下乡去散散心,无奈,马太太放不下子青父子,加之还没出孝,实在没心情,楚楚只好作罢。
正在告辞,子青带着两小厮进来了,竟然给楚楚准备三个提篮,分别装着满满的葡萄枇杷青枣儿。
楚楚心怀一份惊喜,问那子青,“这是给我的?”
子青笑眯眯点头,“当然。”
楚楚笑着摆手,“我吃不了这许多,你留着干娘自己吃罢。”
子青说话调理十分清晰,双手比比划划,务必要楚楚收下,“这些都是给楚楚儿你的,我们树上还有呢。”
那个叫雨墨的小童,还扎着双髻,唇红齿白,笑眯眯,眼睛乌溜溜直转悠,“小姐您就收下罢,我们少爷一边摘一边念叨,‘摘大的,摘大的,大的都给楚楚儿,不许你们偷吃啊’,小姐您不收的话,等下少爷有该责怪我们,说我们摘得果子不够大,所以得罪小姐不要了。”
子青嘿嘿只笑,马太太也笑着说,“丫头就收下罢,你义兄都念叨几天了,说要给你送家去,是我拦着,说姥姥会不高兴,他才罢了,要不早送你家去了。”
楚楚见大家都凑趣,只得吩咐小茶接下,自己也提了一篮,子青瞧见了,夺过楚楚的水果蓝子自己笑嘻嘻拿着。楚楚只得依他,回头同马太太告辞出门,临上车,子青忽然自怀里摸出一沓装订的习字本递给楚楚,嘿嘿笑着跑了。
楚楚看时,还是满篇楚楚。上面是红色影本,下面临摹。雄浑的颜体,楚楚知道,这是王夫子手笔。不由会心一笑,这王夫子也算因材施教,子青只好学庄严雄浑的颜体,王右军的飘逸他是死也学不会的。
想一想,不免叹口气,王夫子这人倒是个人才,只可惜自己没心情。
楚楚一动身,身边跟着四个丫头,英翠因为许禄不愿意带她出门,实际已经成了楚楚的针线丫头,加上京城老爷子强行奉送的冬儿秋儿,楚楚不带谁,谁就嘟啷着嘴,没法子,楚楚只好全部带着,一辆大马车,差点没坐下。
奶娘害怕乡下人员繁杂,嫩让大山与忠伯也跟着,方才放行。
这一来,一辆车怎么也不够了,加之楚楚带给姜秀才一家的礼品,还有黄氏那里也让忠伯索性备办了一份,总要面子过得去。
之前,楚楚烦恼不断,日子还过得快些,现在即有钱又有了闲,自己整个成了不做白收钱的打地主,却又觉得百无聊赖了,不免想起自己现代的生身父母,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自己治病所欠债务还清没有,只可恨,自己虽然有钱,却无途径寄给爹娘寄回家。
想一想,不免泄气,自己有钱却不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亲人,有钱又有何用?
想到爹娘失去自己的锥心之痛,楚楚抹抹眼泪,吸吸鼻子,自己宽慰自己,还好自己走得及时,爹娘有房屋栖身,两老口单位不错,衣食无忧,又有许多的表姐表妹堂兄弟,想必他们晚景应该不错罢。
小茶哪里理会的了楚楚的心思,见楚楚目光呆痴,无端落泪,自己叫了几声也不理会,还以为楚楚魔怔了,顿时慌了神,连连摇晃楚楚手臂,“小姐,小姐,您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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