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着面前这桌菜肴以及朝廷特供的美酒，姚广孝也能猜到，那辆远去的马车上不是太子就是陛下。顶点小说
“看来先生是瞧不上老衲这点素菜了。”
姚广孝打趣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并未影响他拎着素菜入座。
周明睿则无视了他的打趣，直接递上去一双筷子。
“来都来了，菜得交出来。”
周明睿直白道。
见他当真不嫌弃，姚广孝便把自己带来的素菜往桌上一摆。
周明睿夹了几筷子后不免咋舌称赞道：“虽说是素的，但是也别有滋味，看来你们天界寺和尚吃的不差。”
姚广孝闻言一笑道：“先生谬赞，比不上您这里时常有人送大鱼大肉过来。”
若非知道这和尚当真是荤腥不沾，周明睿都想让姚广孝陪着自己喝一轮。
“吃就吃，莫要打趣，这菜也有纯素的，破不了你这老和尚的戒。”
周明睿挑眉道。
光看架势，仿佛二人当真只是饭搭子一样和谐。
“先生就不好奇老衲今日为何过来？”
姚广孝顺着周明睿的话夹了些菜，只是依旧不忘问。
周明睿见状笑骂：“吃饭都堵不住你这老和尚的嘴。”
“直说吧，可是有什么事情？”
问的同时，周明睿还不忘在心中骂道，真不愧是黑衣宰相，果然吃饭了都不让人安生。
姚广孝何尝猜不到周明睿心中所想，但也不妨碍他直接说：“是程朱理学一事。”
“虽说陛下和太子这几日总忙于朝政，一心扑在处理黄河疑有水患以及受天灾影响农间减产一事，但是经查证部分地区受程朱理学影响较深，深到……”
姚广孝突然停下，犹豫片刻，却也不忍心说出各地发现的种种惨状。
周明睿瞥了他一眼，无需多问也能猜到只怕是出现了祸害人命的事情。
“就连孔孟学说都无法处理妥当？”
周明睿问道。
姚广孝缓缓点头，不免扶额悲叹：“不止，各地似有走火入魔者，借程朱理学批判朝廷大修舰船、意图航海乃是有违天理，就连被支往各地查验当地损失多少错误的官员也被指责说是向搜刮他们的民脂民膏。”
“还说弱者上天降灾，让他们收成减少是上天的旨意，旁人不得干涉，恐惹上天恼怒。”
说起这些，即便是惯讲神神鬼鬼一事的姚广孝，也不免十分唾弃。
想他参悟佛法多年，何曾听过这般离谱的言论？
更未见过有任何教条礼仪，会要求人为了莫须有的东西而抛弃自己乃至是亲人的姓命，上至七旬老者，下至几月稚童，无一幸免。
念及山野田间那些死于的无辜性命，姚广孝下意识默念佛号，以保清明。
“唉。”
周明睿听后也不免长叹一声。
他不是不知道，有些人一旦走火入魔起来，就会拿着那些书面上的教条到处叫嚣。
可当真亲耳听说，他又不免长叹一声。
“可悲，”周明睿道，“却又可恨。”
“程朱理学现在的发展境遇，可谓是有利有弊，若想根除，只怕也是长路漫漫。”
周明睿皱眉道。
“那先生觉得可有合法能解此等困境？老衲担心，若是发展下去，唯恐闹出更多罔顾人命之事。”
姚广孝担忧道。
周明睿听后，思绪则略有恍惚，骤然回到了自己尚且还未经历一切的时候。
即便是未来部分地区依旧受着那些封建残余思想的闲置，男女老少无一不是受害者。
“大师，若是您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那我认为可以试图从根本上扭转。”
“人的欲望虽然可以遏制，但绝对不能摒弃，不然整个社会乃至大明都将变得死气沉沉，至于那些儒生所言要让人克己复礼，更多时间只不过是妄言。”
“就连提出这套理论的朱熹，不也没能恪守他嘴中的那些道德本分，因此若是您想打破这样的局面，不若直接揭他们的伤疤来得更加迅速，至于民间百姓处……还需多加游说。”
周明睿缓缓道。
姚广孝听后不免生疑，周明睿所说实在过于笼统。
“游说？又能怎么游说？”
姚广孝问道。
“百姓们大多都被这些理论忽悠的不行，而人的欲望是发自内心的，若想游说，便可就着衣食住行为关键处逐一点破，或者接着下西洋的事情适当引入欧洋风，但切记在其过程中必须保证大明的主体文化优势不能变。”
“其次有一点，我倒是要给大师您讲明，程朱理学之中有一点倒是没说错，那便是这个理是自然代表着天地之间运转的种种规律，但是人应当顺从或者利用这个规律，而绝非被这个规律所钳制。”
说着，周明睿大致比出了一个“圆”。
“假设我们现在就生活在一个圆球上，这个圆球有一定的运行规律，其上各种生物也有着各自发展的条件。”
“我们人也是其中一种，而您说如果是人想继续生活下去，是当顺应这个规律，还是让自己成为这个规律背后的某样东西？”
姚广孝听到这，几乎不用想，便能直接答道：“自然是顺应。”
即便方才活了几十年，但姚广孝依然清楚，人不是血肉之躯。
就算少数人或许能如传说中那样肉身成圣飞升是更高的层面，但是大多数人终究是肉体凡胎，依旧要为衣食住行这些生存问题所困扰终生。
“那您觉得凭借几句凡人总结出来的东西，再严苛遵守，当真能够成为规律背后的‘理’？”
周明睿再问。
姚广孝的答案则是摇头。
“自然不能”，他说，“若是仙人所言，大可还能信服，可凡人所言，又有几分真假？”
周明睿点头道：“正是如此，因此程朱理学之中让人格物致知那套，是没问题，可以让人认识规律，可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却又完全忽视了人本身的存在和价值。”
“而且，大师您说，已知过刚易折，那把百姓们限制地太狠之后，又会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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